一间黑糊糊的屋子里,他躺在床上。
油葫芦“因工”负伤了。伤在头部,头昏、迷糊,有时还伴有些呕吐,看来伤得不轻。用今天的医学术语说,这叫“颅脑损伤”。按症状,至少也是个轻微脑震荡。
不过他也够坚强。为了安全,他轻伤不下火线地,不辞劳苦,居然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另一个县的老家。这让他苦撑苦熬地多走了数十里路。
半夜一天没吃饭了,肚中空空落落的,十分难受。傍晚时候,油葫芦努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两眼扫视着这个他认为拥有万贯、而又徒空四壁的家,不由难辩含义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会儿家中什么好吃的东西也没有了,唯能充饥的,只有锅内,前好几天剩下的大半碗饭锅巴。
他坚持着,晃晃悠悠下得床来,揭起锅盖,端出了那半碗饭锅巴。闻了闻,多少有点酸味。他叹了一声,然后坐下,就一瓢凉水嚼着。一个生性好吃懒做的人,半辈子没有过上什么好生活,但就这样的冷嚼锅巴还是第一次。想想,他忽然笑了:这是不是有预示苦尽甘来的意思?食物是冷的,但油葫芦这会儿的心却是热的,热得发炀,炀得人有点飘飘然。他憧憬中的未来是美好的,房屋气派,窗明几亮,妻妾成群,锦衣玉食……至于,大祥子那媳妇儿,哼,他才再也不稀罕那二茬货哩!
随着碗中的食物逐渐减少,他身上的力气慢慢有了增长。这使他的思维也慢慢有了更清晰的恢复。
他想起了昨夜——
不知怎么地,他就稀里糊涂地跌了下去。而且,人的意识也隐隐感觉到像冒出一缕轻烟似地飘荡走了,有点七魂出窍的味道。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也知道现在置身的是化云寺塔地宫内。这刹那,他莫名其妙地第一感觉是受到了佛祖的惩罚。为此他惊怔中更加清醒,更加恐惧,慌忙中他磕头如捣蒜般地哀求佛祖,乞求佛祖原谅、保佑。停了停,也许是祷告起了作用,十几分钟后,他即显得镇静了许多。
这时他首先摸到的是自己额头上的血,再摸地上,原来碰破他头部的是块石头。他正想开它,突然感到这不是一块普通石头。这石头有形有状,大如小狗,物体表面非常光滑,非常细润。直感告诉他这是一件宝物!
一阵欣喜,继续摸去,终于摸到了失落的手电筒;一捏,居然功能仍在。也就这时,他又一次的,被偌大一片宝物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感觉自己像进入了童话世界——他被珍宝包围了。
也许是珠光宝气的刺激,也许是过份激动。一阵天旋地转,他感到头晕,很晕。躺在宝的山颠上,又像卧在宝的海洋里,他休息过很久才缓过劲来。
这时他首先想的是赶快装宝,赶快离开这里。
于是拖下外面的长裤——这长裤是当时特有的大脚粗腿裤,也是他日常作“贼侠”时的专用工具——扎住裤脚后,抖抖,宛若两只大口袋。他想,是宝都很沉,装满这两筒子已够自己扛的了。可是在宝物的选择上很犯难,眼前件件珍奇,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想了想,干脆就从手边装起吧。既然我倒霉地跌在这里,这里的东西就与我有缘分(他坚持相信贼来之物都是缘分)。手边第一件东西,就是他原以为是块石头的那件东西。不过这时他早已看清楚了,它是一匹温润洁白、气势雄健的白玉马。这宝马在手电筒光束下,晶莹、透亮,熠熠生辉,马头高昂,马屁股溜圆肥硕,体态俊美、生动;马的脑门正中还染有他的血哩。这缘分太不一般了。装!
玉马挺大、很沉,仅它就占用了大半只裤腿……
油葫芦扎扎实实地装满了两裤简子珍宝后,掂了掂,妈呀,足有一百多斤!这一使劲,他又忽然间感到脑袋更加发晕。连忙坐下凝神提劲,强自打起精神。是啊,人千万不能晕死在这里。有了这批宝贝,好日子还在后头哩。人不想死,则更渴望生。由此,油葫芦忽然想起一个严重问题,不由大吃一惊:
天哪!我怎么出去?
进入地宫时,由于是意外间跌下来的,没有做好后事准备工作;如今仰望上去,看那进来时的窟窿口,离地面最高处尚有**尺,而他自己身高不满五尺,这如何是好?再看四周,四壁石墙整齐光洁,根本不具备攀援条件,更何况石屋拱顶,即使攀援上去了,也无法于倒悬之中接近那该死的窟窿。
他感觉自己被装进镡子中了,死的恐怖渐渐向他逼近。
到这里,我们都明白了:前面所说的那眼洞口,其实并不是进入地宫的正门,而是形同房屋正中顶上一块瓦破了道裂缝,又被人为地扩大了宽度而已。抑或,它本身就是一眼气孔。
油葫芦“不幸”,即从此处跌下来的。
他听盗墓人说过,凡陵寝、地宫的正门,都与甬道相连的,再后才是前室及中后室。看眼下这山一样宝物存放地,肯定是中后室无疑。而此间以外的门,层层都是从外面封死的,而且多设有杀人的机关。所以,他如今身临此景,除了从来处返回,别无出路。
更要命的是时间,自己跌进来后已经晕死,天晓得浪费了多少时间?
出于本能,油葫芦此刻像误入铁笼的偷鸡动物,两眼血红血红地盯着顶上窟窿,蹦蹦跳跳,蹿上蹿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折腾这许久之后,他满头大汗,像水淋。汗水洗刷浸蚀着伤口钻心地疼痛,头也愈发的晕眩。他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一种极其恐惧的绝望笼罩着他的心,他无力地瘫了下去,居然嚎啕痛哭开了。
哭声震得地宫嗡嗡有声,十分瘳人。他想到了这是报应,是人心贪婪的报应,抑或是佛祖的刻意处罚。
山穷水尽,自己只能等死了。
既然只能等死,油葫芦紧张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他看着簇拥自己的尽是宝物,忽然想起秦腔戏文中的一句唱词:“人向花间死,作鬼也风流”。而今,自己死在这宝山上,是不是也算得“死在宝山上,作鬼也富有”?
好吧,作个富鬼也许比作个穷人好。管他娘的呢,死就死吧!。
想到此,油葫芦不哭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声,顺势倒在宝堆上,蹭了蹭,努力摆好了一副死后好看的姿势。他觉得,人活一世,无论贫富贵贱,活要活得自己舒服,死也要死得有“明堂”。像他这样,敢于奋斗,敢为人先,敢于死在金光灿烂的宝堆上,不为不辉煌!为此,他努力地吼了一嗓子秦腔。
他相信,天亮后诸葛樵赶来时,将会有上百人向他鞠躬、送行哩,何等光彩?
其实,他并不想死。躺过一会儿,他又支起上身,捏燃了手电筒。一种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寻觅着,思考着。突然,他两眼随着手电筒的光束,盯在头顶上那眼窟窿上不动了。那里有根铁撬棍的头悬着,悬出了三五寸。他明明记起那铁撬棍是他用过的,而且清楚记得,那铁撬棍另一端的大部分是压在石板下的。也就是说,如果能将什么东西挂在铁撬棍上,自己就可以借力攀援上去。
一阵欣喜,一种绝处逢生的惊喜,令他几乎没加思考,全凭本能地拖下衣服,结成绳索,头上再搀个环,像蒙古人套马、又像寻死者挂吊颈绳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向上扔着、抛着。终于抛准了,挂住了。使劲拉到两下,十分牢。于是他忘乎所以的,像火海中逃生似的,三把两把往上攀去,而且很快将脑袋送出了洞口。一股清新的,欢迎他死里逃生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乐极生悲,喜极而泣地哭了。但当他刚刚在石板上架住两条胳膊时,又停住了,犹豫了:就这么走吗?
太不甘心了。同样,他没有过多思考,即哧溜一下返回洞中。他拖下了唯一一条内裤,**裸地忙着加长绳索,拴挂宝物……
嚼完半碗饭锅巴,油葫芦开始思考一些事情,首当其冲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出手那些宝贝,如何寻找下家。这是他作“贼侠”的规距:货不留宿。何况眼下这般窘迫,咋能真个端着金碗饿肚子?
他燃起一根自卷的纸烟,吞吞吐吐中,老盯着空中那些盘旋的烟圈,思谋着“下家”。
油葫芦一辈子没有去过省城,但周边三县九镇的,他倒是十分熟悉。于是,他扳着指头数了起来,有财力接受他的宝贝、而又有收藏意愿的家数,的确不多。逐个筛选,数来数去,最终还是落在韩家大院子。韩家财力最雄厚,估计拿出个二三万两黄金不在话下。只是一想到哪韩家,他竟情不自禁地有几分犯怵。
不过,为了富贵,怕也得打交道。只须多些小心罢了。
油葫芦想到的韩家大院子,其实距他家并不远,为同一个县,同一个镇。那地方叫赛马坪。他与韩家相互间人也不陌生。说起来,油葫芦曾经还是韩府今天当家人的学生哩。
这韩家大院挺大,仅房屋即多达二百余间,远远望去红墙青瓦一大片。就房屋的间数而言,都抵得上京城故宫的几分之几了。用现在的眼光看,韩家大院犹同闻名一方的私营母公司。隶属名下的共有八家场矿,诸如赌场米场、煤矿铁矿等等,全都具有相当规模。
凡来韩家的人,仅从那气派高耸的门楼子,以及门前那对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石狮子上看,已知这韩家当是一方名门旺族。
韩家庄院的主人叫韩中儒。据人评价说,韩中儒名字里的“中儒”俩字用得特别好,既有儒家儒学讲求的“中庸”之寓意、深意,又颇为客观的,体现了此人是韩氏家族中最文气、最儒雅之一杰的事实。
当然,这是人的颂扬。事实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为什么油葫芦一想到他就发怵?
韩中儒年近七十,但精神矍铄,满面红光,有几分鹤发童颜的风彩。据说韩家祖上本为一方富豪,只是晚清时日渐败落,造成了两代人耕种为业;直到民国初年才种植及贩运鸦片起家,而且起步不凡,发的特火。韩中儒年青时教过书,办过学馆,算是乡间一教授。后来临到他执掌家政后,韩家的确辈出人才,更加兴旺。现如今,他长子韩复信,已是**某独立师师长,现率万余精兵驻防在湖北兰溪,独当一面,威镇一方;次子韩复义是省城要员,他本人是县参议,算是显赫一时了。
韩中儒的个性表面看去很温和,很谦恭,见人总是一脸笑。他无事时常在乡间走走,路遇的只要是熟人,无论是砍柴买菜还是挑大粪的,他一概笑脸相迎、抱拳施礼、先打招呼。居贵不显,居富不傲。他给人的印象始终是当年的教书先生。
但是,留心者会发现,韩中儒其人最厉害的是一双眼睛。在某种特殊时间,特定环境中,他的眼光如冷剑出鞘、无比犀利;目光所到之处如电铸铁,寒光闪闪。据说,具有这种眼神的人有两种类型:一类是威严、精明,有将帅之才;一类是阴狠、歹毒,大概少有正人君子。那么,韩中儒属哪一类人物呢?
今天,韩中儒同他的大管家一同走进了韩府密室。
这密室方方正正,面积只有二十余平方米;四壁雪白,窗户很高,而且全是紧闭着的,致使空气无法流通,气息甚显污浊,估计来这里的人是活受罪。这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居中一张大型八仙桌,桌上有一副看似仅为摆设的骨质麻将牌,桌四边各有一把高背红木椅。除此,别无长物。但此间给人的印象是神秘的,特殊的,一般无人敢涉足。即使韩中儒本人,也是没有要事不入内。
随韩中儒一道进入密室的大管家叫黄三省,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瘦老头,秃顶、小个,看似貌不出众,但同样,他三角形的瘦猴脸上,两只小眼很有神,人显得精神敏捷。这人拳脚上有些功夫,据说,十年前他独行深山时,力敌七匹野狼而毫发无损。
黄三省不仅是黄府上下信得过的忠实大管家,还是韩中儒结发夫人的亲兄弟。所以,他与韩中儒既是主仆关系,又是弟兄,是韩中儒十分信赖的人。
韩中儒坐下后,即问:“油葫芦真是那么说的?”
“是的,老爷。他说,哪些宝贝全是他朋友盗墓得来的。”
“噢。你坐吧。”韩中儒摊着手掌,向站着的黄三省示意了一下,又含笑道:“三省呐,你总健忘。我说过,凡来这里,你就不要再叫我‘老爷’了。”
“谢……姐夫。”黄三省用半边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神情却十分自然地说:“几十年了,口难改呀,老爷。您就恩许我随便吧,啊?”
“好了,好了。你就随便吧。”韩中儒亲和地笑笑,“你接着往下说。”
黄三省一口气说过了他认为值得汇报的全部情况后,又带几分欣喜地补充道:“油葫芦说的就是这些了。但听起来,哪些东西都是很好的,值得考虑。老爷您看呢?”
“按他的描述,倒也的确是唐朝的东西。只是……”韩中儒迟疑着。
“只是啥,老爷?”
“只是新近,长安一带没听说出啥问题呀。比如说盗墓什么的。”
“那,恐怕是他们以前搞到手的呢?”
“以前?可能性不大。你想想,那些人弄到东西后,有耐心放多久?”
“老爷明鉴。”黄三省恭维后,又坚持说:“不过以我看,油葫芦手中有那些东西是肯定的。要不,他一个二流子,土包子,一辈子没有跑过三百里长路的东西,咋说得出来唐朝器物的模样?”
“嗯,有道理。”韩中儒赞赏似地点点头,“你问过吗,那些东西,他开价是多少?”
问到价,黄三省顿显情绪低落地摇头道:“咳,他真是狮子大开口哩。”
“多少?”
“他要三万两黄金。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韩中儒愣怔了一下,然后不声色地伸手拿起水烟袋。他想:油葫芦敢开如此大价,恰好证明他手中确实有真东西。当然他也知道,油葫芦描述的那些东西,如果真是唐朝之物,三万两黄金并不是天价。几年前风传的,孙殿英淘出的慈禧口中的一颗夜明珠就价值五千两黄金哩。何况油葫芦说的是九颗,而且还是唐朝的,而且九颗夜明珠,还仅是其中的小小一部份。他内心油生一种欣喜,眼眼中也闪烁出一丝贪婪。不过他立刻吐出一口浓烟,烟雾掩饰住了他的表情。
他继续想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黄三省说:“一个穷家小子、山村无知之辈嘛,他哪晓得三万两黄金是多少?不过你想过没有,正如你说的,他手中没有真东西,就说不出唐朝器物的形状。同样,他敢乱开价,又正好说明他手中有真东西。至于价,到时可以再商量嘛。”
黄三省一喜:“这么说,您……”
韩中儒点头:“这样吧,第一、你要尽量稳住他;第二、让他尽快将东西拿来先看看。”
黄三省点头说:“这第一点,请老爷放心,为防他另寻买主,我会尽力稳住他。但这第二点就有些为难了。我曾再三说过,要他拿到府上来让老爷先看东西,可那油葫芦坚持要老爷您,亲笔写个有意愿收购的条子给他朋友,他朋友才敢拿东西到府上来……”
“很有心机嘛。不过太荒唐。”韩中儒冷冷一笑说,“哪有这么做买卖的?”
“我也说呀。可他就这么坚持。”黄三省为难地摊摊手。“还说没办法时,他朋友还要另找下家哩。”
“这么说,这个鼠辈是在同我叫板、叫劲了?!”韩中儒眼中冷光一闪,咚一声放下了水烟袋。
黄三省一怔,他又从主人眼中看到了杀机。对于主人的这种眼光,他太熟悉了,或说他太熟悉韩中儒了。每见到主人这种令人生畏的眼神时,接下便会出很多让人意外的故事,有恐怖的,有令人咋舌的,更多是其谋略、手腕让他黄三省受益匪浅、佩服称奇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数十年如一日地甘心效忠于韩府。此刻,他不敢多嘴,静等主人思考,静待主人吩咐。
“你认为油葫芦说到的那些东西,真是他朋友的吗?”韩中儒忽然问。
“不敢确定。”黄三省如实地说,“也许是托词吧?”
“很有可能!”韩中儒说,“这样吧,你马上告诉他,就说我被二公子接去省城了;归期未定,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会更长一些。叫他等着。这期间你要多接近他,接济他……懂吗?要让他多说话,言多必失嘛,啊?”
“我懂了,老爷。”
“不,你没有全懂。”韩中儒轻轻一笑说,“我说的让你接济他的第一步,是让你把他雇进赌场去。注意,一次性要雇进二至三个新人手。”
“可是,赌场那边人手早已经够了呀……”
“你就不能将赌场的老人手调三个去米场?”韩中儒依然淡淡地笑道:“他不是好赌吗?投其所好吧……啊?”
“我明白了,老爷!”
果然,正当油葫芦快到真个守着金碗讨饭的时候,他被韩家赌场招去打工了。打工就打工吧,反正是临时的,是解一时之急的权宜之计,也不算什么丢人丢脸。
当然,他也知道,招他进赌场的黄三省,是知道他快要发财了,是故意讨好他,巴结他。人哪,全***势利眼,而且势利到了不惜“预支”的程度。就像古戏中的太子还没有当皇帝时,就有一大群人先忙着去讨好、去巴结。不过近两天他尝到了,被人讨好巴结的滋味的确很舒服。进赌场的前一天,他就被黄三省接去进酒楼下饭馆,直吃得他酒足饭饱,闹得他饿过三天的肚皮好一时期不畅快。
韩家赌场的生意很红火。油葫芦的工作是茶水服务,可忙可闲。不过,呆在这种地方,倒用得上一句人处江湖身不由己,他闲时也不闲,要观战,要操心,见人胆小他骂娘,见人赢钱眼发红。急得搓手顿脚,很不是滋味。
更让油葫芦眼馋的是那些赌客们豪赌中的快活。一掷千金,大把赢钱,直弄得人心发痒、发恨,怪难受的。
他娘的,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
这样熬过了两天,第二天临他下班时,黄三省又请客。酒桌上,他终于憋不住对黄三省道:“黄大管家,我求您一件事,行不?”
“什么求不求的,我们是弟兄,有话请直说。”
“弟兄?”油葫芦受宠若惊,“太好了,那以后我就叫你黄哥?”
“这才对嘛!”黄三省眼光闪闪,显得十分高兴:“等你油葫芦——不,是老弟,等你老弟当上财主时,我也跟着脸上生光彩哩!”
“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
“我想同你借些钱,抽空时也上牌桌玩玩。你看……”
“屁大个事。”黄三省很豪爽,“不过,我也是为东家帮工的,能有几个钱?这样吧,明天我给柜台上说一声,你要多少,借多少。行不?”
“太好了,太感谢黄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