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漫天飞雪。
夜色渐冷。
一声凌厉的尖叫声自一座深院大宅中传出。
“求求你,春梅,求你放过我们吧。”
文涛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在他的后面,哭声一片。上有老,下有小,旁边还躺着一位茅山道士。
“放了你!当初你这个负心汉抓我去浸猪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放过我!啊啊啊……”
女鬼。红袍女鬼对着文涛咆哮。
“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抛弃你……”
“还有我们三个月的孩子,没出生就死了。你怎么忍心,让那些村民将我淹死!你说,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还和村民一起串通,败坏我的名声……”
“我错了。我错了。春梅。但我都是逼不得已啊。我是村委干部,家里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如果我认了这事,我在这村子就待不下去了,更别说保住头上那顶乌纱帽。”
文涛哭得鼻涕横流,头贴地,紧紧地贴在地板上。他已经没有胆量再看春梅一眼,春梅那张漂白粉的鬼脸,惨白惨白的,浑身滴着水珠,哪怕看上一眼,终身难忘。
“你起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文涛半张着嘴,艰难地抬起头颅,那一颗似有千斤重的头颅,壮着胆,睁开眼睛看着飘在他面前的春梅。春梅,穿着她临死前的红色外衣,裤脚、衣袖、发丝、眼珠滴着湿漉漉的水珠。
不知道为什么,文涛想起了那天,将春梅浸猪笼的那天,天刚刚亮,为了以免授人口实,文涛和村里的长老商量,在水贝村大多数村民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春梅草草了事。其实,除了浸猪笼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处置办法——将春梅驱逐出村。可文涛不想夜长梦多,自己种下的祸根最好干净利索地解决掉。无毒不丈夫,为了自己的官位,只好将春梅灭掉。这才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好。我不像你那么无情。如果儿子答应了这事,我没意见。”
“儿子……”
文涛念叨着这个词儿,嗖的一下一个小婴儿爬了出来,吓得文涛往后一坐,两腿发软、颤抖,裤子不知道湿了多少次,眼睛睁得大大的,害怕、后悔、痛苦诸多情绪一下子涌出来,将内心塞得满满的,塞满了恐惧。
“爸爸,爸爸!”
明明是一个小婴儿,含着奶嘴,阴阳怪气的奶声奶气,可文涛却没有半点为父的喜悦,眼前的小宝贝哪有半分婴儿的可爱,血,满脸、满头、满身都滴着血,血色的眼珠、血色的嘴唇、血色的小手……他,就像从血池中爬出的小恶魔,瘆人的小恶魔。现在,他一个、一个小手往前爬,向文涛那里爬去。
“不要啊,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春梅!”
文涛害怕得磕头,向春梅磕头,如果能不用直视自己的儿子,顺利熬过今晚,哪怕叫他磕一百次、一千次,他都愿意。面对跪地求饶的文涛,春梅冷冷地盯着,嘴角抹上一丝笑容,不知那是凄凉的冷笑,还是可悲的自嘲,成为鬼之后,仅存的人性、善良早已经烟消云散。
啊的一声惨叫穿破夜空,小婴儿始终没有原谅文涛,一只小手将文涛的眼珠挖了出来。文涛痛苦得满地打滚,但小婴儿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没半刻,文涛就吓死了。
“哼。接下来,轮到你们。”
春梅指着跪在地上那文涛的一家老小,眼里充满了怨愤。
“杀了他们之后呢。”
“谁!”
春梅惊得猛回头,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她听得出,那是人的声音。奇怪的是,作为鬼的她,竟然没有闻到人的气息。难道说,那是自己的错觉么?良心作怪的错觉?
没有得到回音。春梅回过头去,抬起鬼爪,她准备先拿文涛的老婆开刀,她要慢慢琢磨眼前的贱人。谁知道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冲了出来,伸开手臂,挡住春梅的路。
“不许你碰我的妈妈。”
“小玉,不要啊。快过来。”
文涛老婆想冲过去将小玉抱起来,但她的两腿动不了,到现在为止,她的膝盖还是软的,吓软了。
“呀呀呀——”
春梅的儿子手里攥着文涛的两个眼珠,指着小女孩,咧嘴一笑,那动作别提多瘆人了。
“哼。你运气好,我儿子喜欢你。你是他姐姐,陪他玩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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