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悄悄进门后,轻轻掩了门。
屋内没点烛火,门一关上光线立马变得幽暗,气氛很诡异,诡异的如同荒野的墓地,阴森森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阴云慢慢褪去,月仿佛更明了。
一丝斑驳的月光如破土的新芽,从那惨白的纸窗中渗了进来,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楚事物。
屋内布置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方桌,几把木椅,另有一排木板搭设的床位,几乎再没其他陈设。
停放尸体的地方,本就不会有其他陈设。
长长一排木板上,整整齐齐陈放着五具尸体,尸体周身遮盖着白布。
北方的深秋,那风也如利刃一般刺骨。树上的秋叶被刺骨的寒风杀得片片凋落,四下早不见了蚊虫飞舞的身影。但即使是再冷的秋风,也没能掩盖尸首上隐隐刺鼻的气味。
朱姬用手在脸前扇了扇,捂住鼻子道:“这哪一个才是?”
杏犬绕着尸体走了一圈而,走到第二具尸体面前时停住,用手指了指,道:“就是这个了。”
荼肥走到尸体前,又问了一遍:“哈,你确定是这个吗?”
杏犬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了,自然错不了。”
杏犬说不会错,那就一定不会错了。荼肥不再多问,俯身伸手去揭那尸首上的白布。
伸手将白布撩起了一点点,见朱姬仍在一旁。心想:“我若是一掀起白布来,那死人面目可怖,吓坏了朱大小姐该如何是好?她这种女人天不怕地不怕,按说应该不至于会被吓到吧,要不要劝她走开些?”
朱姬见他两手捏着白布,迟迟不肯掀开,催促道:“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害怕不成?”
荼肥道:“哈,我害怕?我只不过是怕吓到你而已!”于是哼哼两声,掀开了白布。
那白布下,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因已经死亡多时,只见他嘴唇发青,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一把络腮胡,一张国字脸。
论其相貌实在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再看衣着,一袭浅黄色长衫,一双淡黄僧鞋,也与普通人无异,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长衫穿戴十分松散,衣带已经被人解开,随意的丢在一边,并没有系上。东厂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证人,自然是要仔细检查一番,衣冠不整,这并没什么奇怪。
荼肥在尸首面部捏来按去,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杏犬站在一帮忙,也仔细打量着尸首,唯恐遗漏了任何一处细节。
脖子上除了自刎的那一道伤口外,杏犬还发现脖子左侧也有个寸许来长的口子,伸手示意荼肥查看。
荼肥只瞥了一眼,便道:“这只是轻微外伤,又不是致命伤。而且这是剑伤,使剑者剑锋锋利无比,出剑轻快如飞,你看这伤口后面略宽一点,越往前则隐约难见,若是钝器所伤,伤口绝不是这样。”
杏犬不懂验伤,只一个劲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听荼肥道:“哈,此剑看似是从左边横削过来,实则应该是从死者身后斜刺来的,所以才会后面略微宽了一点。想来这死者倒也是位高手,这一剑避地也还算巧妙,竟然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丝线般的伤口,若是避闪不及,刺得再偏一点,当即可就要归位咯。”
杏犬见荼肥把一道伤口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暗暗佩服,心想这件差事让荼肥来办,果然十分妥当。
朱姬自然瞧不出端倪,见荼肥说了一大堆话,心中倒有几分佩服,盈盈笑道:“肥哥,你见多识广,可识得此人呀?”
荼肥目不转睛,仍摆弄着尸首。回道:“天下人那么多,随便躺一个在这儿,我又哪里认得。”
随即荼肥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一闪而过,却充满了自信。紧接着道:“我虽然不认得这死人,但这死人未必不肯开口说话。”
朱姬欢喜道:“你是说你有办法知道他是谁?”
荼肥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你要回避一下。”
朱姬疑道:“我为何要回避?”
杏犬笑道:“因为他要开始脱这人的衣服了。”顿了一下续道:“啊,你若不介意,也可以留下来的。”
朱姬脸上一红,嘴里啐道:“无耻!”便转过身去,悄声走到了门口。
朱姬用手指,在白纸窗上开了个小洞,透过洞口朝外看去,夜空又暗了。阴云再次浓密了起来,已经拢住了半轮明月。
屋里的光线似乎并没减弱,门口的两名侍卫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两尊石像。原来,不是月光更亮了,而是府上的灯火更亮了。
那尸首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肚脐偏左三寸的伤口,是流血最多的地方,一眼就能看清是刀伤。
这一刀并不高明,伤口很大,但是不深。出刀不快,毫不干脆,也不利落,以至于伤到小腹,仍不算致命伤。
荼肥依旧摇头,因为荼肥知道,躺在这里的是一位绝顶高手,他可以巧妙的避开敌人从背后刺出的一剑。
而用剑的人也是高手,因为不是高手,绝对刺不出如此快的一剑。
荼肥仔细查看了一遍尸体,对杏犬道:“御陵卫使刀还是使剑?”
杏犬答道:“使刀。”
荼肥又问:“李大人使刀还是使剑?”
杏犬想了想道:“使刀。”
荼肥摇了摇头,道:“御陵卫可有用剑的高手,又或者武功在李大人之上的?”
杏犬道:“应该没有。”
沉默良久,荼肥喃喃道:“按说不会有!不过这可奇了,你看高手从背后刺出这一剑,此人都可以避开,为何会避不开正面如此拙劣的刀法?这一剑只在脖子上留下丝线般的伤口,或许可以说是被剑气划出的伤口,而笨拙的刀却伤到了小腹,你觉得是为什么?”
杏犬皱眉道:“可能对方力竭,又或是腹背受敌,分身乏术了。”
荼肥决然道:“绝对不会,高手过招,腹部绝不会变成空门。即使力竭,也不会让正面露出破绽。”
杏犬奇道:“那按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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