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时间施瓦茨
从前,有个小男孩,名字叫皮叶强。他在第十四小学三年级读书。他的功课总是跟不上,语文、算术不及格,连音乐的成绩也是个“差”。
在第一学期,他说:
“来得及。下学期,我准赶上你们。”
到了下学期,他又指望在第三学期把功课补上。就这样,他老是往后推呀,推呀,老是落后,落后,自己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光说“来得及,来得及。”
有一天,皮叶强上学去,跟平常一样,又迟到了。他跑进存衣室,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嚷道:
“娜塔莎阿姨!给您,我的大衣!”
娜塔莎阿姨在挂衣架后面问道:
“谁在叫我?”
“我,皮叶强,”男孩子回答。
“今天你嗓子为什么这么哑?”娜塔莎阿姨问道。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皮叶强回答,“不知怎么回事儿,忽然嗓子就哑了。”
娜塔莎阿姨从挂衣架后面走出来,看了皮叶强一眼,不由得大叫一声:
“哎呀!”
皮叶强也吓了一跳,问道:
“娜塔莎阿姨,您怎么啦?”
“还问我怎么啦!”娜塔莎阿姨回答,“您说您是皮叶强,其实您大概是皮叶强的爷爷。”
“我怎么会是爷爷?”男孩子问道,“我是皮叶强,三年级学生。”
“您自己照照镜子!”娜塔莎阿姨说。
男孩子一照镜子,差点吓了个跟头。皮叶强看见,他变成一个脸色苍白、又瘦又高的大老头子。他长出两撇胡须和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一条条皱纹,像网子似的罩在他脸上。
皮叶强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瞧着,瞧着,大胡子一个劲儿发抖。
他粗声粗气地喊着:“妈呀!”从学校里飞奔出去
他边跑边想:“要是妈妈不认识我,就糟了!”
皮叶强跑到家门口,按了三下电铃。
妈妈给他开了门。
她望着皮叶强,一声也不响。皮叶强也不吱声,他支棱着大络腮胡子,站在那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老爷爷,您找谁?”过了半天,妈妈问道。
“你不认识我啦?”皮叶强喃喃地说。
“对不起,我不认识您,”妈妈回答。
可怜的皮叶强只好转过身子,朝眼睛看得见的地方走去。
他边走边想:
“我是一个多么孤单的、不幸的老头儿!我没有妈妈,没有儿子,没有孙子,没有朋友……最不幸的是,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学会。真正的老头儿,要么是博士,要么是专家,要么是科学院院士,要么是教师。可我只上到小学三年级,谁需要我呢?我连退休金都领不到,因为我只学习了三年,而且还尽得二分和三分!
“我怎么办呢?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儿!我这个可怜的小孩儿!这可怎么得了呢?!”
皮叶强就这样一面想一面走,一面走一面想,不知不觉出了城,进了一座森林。天还不太黑,他在森林里走了一段路。
“最好休息一会儿,”皮叶强想道。他发现旁边的松树后面有一栋小白房子。皮叶强走进房子里去,主人不在家。屋子当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挂着一盏煤油灯。桌子周围有四个凳子,一个大挂钟在墙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墙角里堆着一大堆稻草。
皮叶强躺到稻草堆上,把身子埋在稻草里,觉得暖和了—悄悄地哭了一会儿,用胡子擦干眼泪,就睡着了。
皮叶强一觉醒来时,屋里很亮,吊在桌子上面的那盏煤油灯闪亮着。四个小孩——两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围桌坐在那儿,桌上放着一个镶铜边的大算盘。这四个小孩嘴里嘟嘟嚷囔的,正在算账。
“两岁,加五岁,再加七岁,再加三岁……这是您的,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这是您的,奥尔加·卡皮托诺夫娜;这是您的,马尔法·瓦西利耶夫娜;这是您的,潘切列依·扎哈洛维奇。”
这是哪儿的小孩?为什么他们都皱着眉头?为什么他们都像老头儿、老太太一样,唉声叹气,呼哧呼哧的?为什么他们彼此称呼对方的名字和父名?他们半夜三更到这林中小屋里来开会,为的是为什么?
皮叶强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竖起耳朵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的话使他感到非常害怕。
原来坐在桌前的四个人,不是普通的男孩子和女孩子,而是心狠手辣的妖术师!世上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总是白白地浪费时间,他就会不知不觉地变老。凶恶的妖术师们了解到这情况后,就开始找那些白白浪费时间的小孩。妖术师们抓到皮叶强,还抓到一个小男孩和两个小女孩,把他们变成了老头儿、老太太。四个可怜的孩子自己都没有觉出来,怎么一下子就老了——要知道,一个白白浪费时间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快就老了。妖术师们把四个孩子失去的时间偷去,归自己了。于是四个妖术师变成了小男孩、小女孩,四个小孩变成了老头儿、老太太。
这可怎么好?
难道说,四个孩子不能再挽回失去了的青春吗?
妖术师们算完了时间账,已经想把算盘收到抽屉里了,可是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不让收。他拿起算盘,走到大挂钟前,把指针转了几转,又拉了几下锤坠,听了一会儿滴答声,然后又拨动算盘,算了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一直计算到挂钟显示出午夜的时间。这时,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又把账重新核对了一遍,低声对另外三个妖术师说:
“你们知道吗?今天被我们变成老头儿、老太太的四个小孩,还能返老还童。”
“怎么?”三个妖术师惊叫道。
“我马上讲给你们听,”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回答。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屋,绕小房子转了一圈,察看过周围的动静,然后回到屋里,闩上门,又用一根小棍儿捅捅稻草堆。
吓得皮叶强像只小老鼠似的屏息不动。
幸亏这时煤油灯的光不太亮了,屋里昏昏暗暗的,所以妖术师们没有发现皮叶强。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把那三个妖术师叫到自己跟前,压低声音说:
“可惜世上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论遇到什么不幸,都能想法化险为夷。如果被我们变成老头儿、老太太的那四个小孩,明天能够彼此找到一起,半夜十二点四个人一块儿到我们这儿来,把大挂钟的指针往回转七十七圈,们就能重新变成小孩,同时,我们也就完了。”
妖术师们沉默了片刻。后来,奥尔加·卡皮托诺夫娜说:
“这,他们怎么能知道呢?”
潘切列依·扎哈洛维奇喃喃地说:
“半夜十二点,他们来不了的。迟到一分钟,不就没有用了嘛!”马尔法·瓦西利耶夫娜嘟嘟囔囔地说:
“他们怎么来得了呢!这四个懒学生,连数到七十七都不会,一数就得数错。”
“话虽然这样说,”谢尔盖·符拉基米洛维奇说,“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万一那四个孩子到了这儿,只要他们的手碰到挂钟,咱们就不能动弹了。好啦,现在不要浪费时间,咱们去干活儿吧!”
四个妖术师把算盘收进抽屉里,像小孩一样,连蹦带跳地走了,但同时又像老头儿、老太太一样唉声叹气,呼哧呼哧的。
皮叶强等妖术师们的脚步声在森林里消失后,赶紧逃出小房子。这回,他可不敢再浪费时间了,他匆匆忙忙地隐蔽在树木后面,跌跌撞撞地向城里跑去,去找那三个变成了老头儿、老太太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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