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众人这一行程短则七八日及回,长则须十数日。
作为大师兄,明恩自然担起最长的行程,在山下与众师弟分别后,他从坝子西边开始再次入山,首先顺着老虎岭一路越近越深。老虎岭常有老虎出没,在山岭常有人出入的路口,都设置了一处木桩,桩子上都挂有铜锣,当只有三两人入山时,大家都取下铜锣,一路走一路敲,老虎野猪等凶兽便也似通了人性,不来侵扰,以此护得入山之人的周全。
明恩入得老虎岭,取了桩上的铜锣,隔一段脚程便敲几声。早年当兵的经历给他了超出常人的坚韧和勇气,腿脚上也颇有些功夫,真见了老虎也不见得会失魂惊吓,但也不至于贸然将自己置于险地。
那段从军戍边的戎马生涯,不时还是会掠过心头,有时候一个人静坐打禅,也会回味那段岁月给自己一生带来的巨变,后来沦落漂泊,不敢回乡,从来远离亲人,此生应是缘无再见了,纵是出家多年,想到此处也不由得内心触动不已,眼眶有些莹润。往往还有一些深夜梦回的时刻,那时候梦里会出现那些早已殒身沙场惨烈牺牲的战友,他们被鲜血糊满的面庞、被刀劈砍后垂在身侧的手、被枪刺伤内脏后命不久矣的哀嚎,将梦搅得一团糟,生似堕入无边炼狱。那是出师前雄壮的誓词是多么振奋士气,而惨败后各自消散的悲壮又每每刺痛自己。
后来沦落之中,幸得普济寺收留并一路照拂,给了他一个崭新的归宿,他得以在一种新的生活里获得新生,并从新生活里回望旧时的路,感慨前半生命运的无常和自己后半生的幸运。
在午后明恩出了老虎岭,将铜锣又挂在出岭处的桩子上,然后来到又一个小盆地。他还要像这般翻过三五个山岭,路过三五个山间盆地。最终到达此行的终点,然后从终点开始一路押运着各处的粮赋回到普济寺。
而此行的终点即是姚家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