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人出现在我和柯立芝面前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但是面前的这张脸，却又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熟悉。
“赫伯特？！你什么时候到洛杉矶来的？”我呆呆地问道。
眼前的胡佛，满脸的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两鬓的头发都斑白了。这么短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胡佛看着我，样子很惭愧，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摊了摊手，指着办公室里面的沙发道：“安德烈，我可以先坐下来吗？”
“当然可以。坐。坐。”我赶紧把胡佛让进来。
胡佛脱掉身上的那个巨大的外套，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赫伯特，你不在纽约，怎么跑到洛杉矶了？柯立芝看着胡佛，眯起了眼睛。
被柯立芝这么一问，胡佛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的尴尬和窘迫。
“安德烈，卡尔文，我现在在纽约根本呆不下去了。”胡佛一边说一边搓着手，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呆不下去了？为什么？”柯立芝冷笑了一声，却暗中被我踢了一脚。
这家伙，心眼也太小了，估计还在为胡佛当初不听我们的话而讽刺他呢。
“赫伯特，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胡佛。
胡佛接过来，一口气喝完，然后就靠在沙发上开始吸引。
眼前的他。和年初上任的那个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总统，哪有半点的相像。
“完了。全完了。我辛辛苦苦倒腾的救市计划，现在已经完全崩溃了。美国经济完了。无论怎么拉扯都无法拉扯起来。现在华尔街地那帮财团们对我很有意见。民主党的罗斯福又步步紧逼，而在共和党内部，很多人对我也十分的不满。更重要地是，现在在民众地心目中，我的形象已经彻底倒塌。安德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胡佛看着我耷拉了脑袋。
我和柯立芝相互看来一下，柯立芝吐了吐舌头。
“赫伯特，你的救市计划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不可能会成功。而且在这次经济危机来临之前，我和卡尔文就已经警告你了，你就是不听，现在闹腾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你以及共和党岌岌可危。”看着胡佛，我沉声道。
胡佛连连点头：“安德烈，卡尔文，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太刚愎自用了，我错了。所以我今天到洛杉矶来，就是想听一听你有什么好办法。咱们是朋友，你得帮帮我，帮帮共和党。要不然，我们真的要输给那个罗斯福了！”
能让固执的胡佛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形势已经把他逼迫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家伙，如果不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低三下四地。
“赫伯特。咱们是朋友。你现在把具体的情况说清楚，我指的是美国现在的经济情况。”我低声说道。
胡佛听见我说这句话。眉头算是暂时舒展了开来，他看着我，道：“安德烈，我全部告诉你！现在美国的经济已经彻底垮了，经济失控，国家在投入了1000亿美元的救济之后，再也拿不出一块钱了。从24日到现在，5000多亿美元化为乌有，而且这个数字还在继续扩大中，美国现在已经有八万多家企业破产，5000多家银行倒闭，无数工人事业，大量的产品积压，商店关门、民众手头的财富付诸东流，整体地经济水平，估计一下子倒退到了1910年！”
胡佛看着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痛苦极了。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欲哭无泪。
虽然我和柯立芝之前都对经济危机的后果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胡佛说出这些情况地时候，我们两个人还是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连串的数字，如同一个个重磅炸弹，让我和柯立芝目瞪口呆。
尤其是柯立芝，他在任八年，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实现了经济繁荣，不知道洒下了多少汗水，可现在，一个经济危机的爆发，就让他八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美国经济倒退到1910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根本不用说都知道。
“这个经济危机，会持续很长时间，至少几年中，美国会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而这个时间，还是在有人找到解决的办法，振作起来解决地情况下。工业大受打击，农业恐怕会彻底崩溃，农产品地价值降到了最低点，肯定会出现农民把牛奶倒进大海吧粮食棉花当众焚烧的场面。”
“失业人口剧增，绝大多数人在饥饿和失望中度日。会有示威游行，社会治安就急剧恶化，而最难过地，恐怕就是那些企业主了。”
我接过来的这些话，让胡佛的头垂得更低了。
“安德烈，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胡佛呲哄了一下鼻子，哆嗦了起来。
“你担心什么？”我问道。
胡佛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里面的那副美国地图跟前，指着地图十分痛心地对我说道：“安德烈，你也知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金融业，而金融业中，银行又是最重要的，它是经济的命脉。但是现在，连洛克菲勒的花旗银行都维持不下去停止了所有的业务，其他的银行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在美国，仍然能够面前维持部分营业的银行，数量加在一起还超不过十个，而这十个银行，如果不扶持的话。倒闭也是迟早地事情，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全国范围内没有一家银行。支票无法兑现。货币系统完全崩溃，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胡佛越说越急，然后坐在我多面，把脖子上面的领带扯了下来，用哭丧的腔调对我说道：“安德烈，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怎么能保证美国地金融系统这个最后地依靠不崩溃。只要这方面能够坚持。我们至少还有想办法的时间，否则，我们就只有坠入深渊的命运了。”
呵呵呵呵。胡佛话音未落，柯立芝就在旁边笑了起来。
“卡尔文，你笑什么？”胡佛白了柯立芝一眼。
“赫伯特呀赫伯特，你现在已经完全被这个经济危机吓糊涂了，根本没有看到关键的一点。”柯立芝看着胡佛，连连摇头。
“我怎么糊涂了！？”胡佛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
柯立芝从旁边扯过来了一把椅子。道：“不错，你现在说得很有道理，对于美国来说，金融业特别是银行，起着重大的作用。是你们经济工作的重点。但是，它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最重要地事情，什么是！？”胡佛十分不相信柯立芝的话。
柯立芝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胡佛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胡佛的胸口：“赫伯特。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东西。”
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胡佛算是明白了一些：“卡尔文，你的意思是。现在我的最主要的工作，是恢复民众地信心？”
“不仅仅是这个。不仅仅是恢复民众的信心，你要做的是如何重新赢得民众对你的信赖，如何才能狠狠教训一下富兰克林.罗斯福，如何让共和党内的那些反对派们闭嘴。如果这些你不解决了，等待你地，等待共和党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懂吗？”柯立芝说的这些话，语气冰冷，冷得让人打寒战。
胡佛显然被说服了，他盯着柯立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显然，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我……我该怎么办？”胡佛看着我，艰难地说道。
我笑了笑，道：“赫伯特，卡尔文说得很多。但是事情也完全没有到那么坏的地步。不错，人心很重要，你必须重新赢得民众的信赖，这样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民众地信心和拯救救济是紧密联系都在一起地。”
“如果你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使得经济开始出现好转，民众对于你地支持率就自然会上升，同理，民众如果支持你，你的工作就好做了，同时，经济情况就会相应地改善。这是相辅相成的。至于富兰克林.罗斯福和共和党内的那些反对派，我认为，他们能不能得逞，其实结果最后还是落在你本人的身上。如果你的工作做得十分的出色，那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得手，相反，如果你做砸了，甚至做得一塌糊涂，等待你的不仅仅是丢掉总统宝座的结果，共和党恐怕也会因此而崩溃。”
我拍了拍胡佛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
胡佛完全被我的这句话政府了，他抓住我的手，对我和柯立芝道：“安德烈，卡尔文，你们一定有办法，就赶紧救救我，救救共和党吧！你们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灰飞烟灭吧？”
柯立芝听了胡佛这话，顿时苦笑不止：“赫伯特，我也想帮你，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
“安德烈，你呢？你平时不是最有办法的吗？”胡佛把所有的希望集团在我的身上。
不光光是他，柯立芝也盯着我，很感兴趣。
“其实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只不过这些办法，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喃喃道。
“说！你尽管说！只要有道理的，我肯定会去做！”胡佛就像是落水快要被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沉吟了一下，道：“赫伯特，这个计划恐怕需要你有十分强硬的态度、斩钉截铁的果断和坚毅的决心，三者缺一不可，任何动摇或者是妥协都可能会让这个计划失败。你能做得来吗？”
办法我是有地。而且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关键就看胡佛有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了。
历史上，富兰克林.罗斯福为什么能够成功地解决了经济危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的办法好。可更重要的。也是其关键作用地，就是这个人地果断、坚毅的性格了。
办法我是有的，毕竟历史上的罗斯福新政，我还是很清楚的，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胡佛的性格了。
和罗斯福相比，胡佛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优柔寡断。有些不够勇敢。
但是胡佛接下来的表现，大出我地意料之外。
“安德烈，你看看心在我已经成为什么样子了？声名狼藉，威望不在，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反正结果最坏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尽管说，我一定照办，哪怕这个总统不做了，我也不会让富兰克林.罗斯福得逞！”胡佛咬了咬牙。使劲舔了舔嘴唇。
看着胡佛坚定的脸，我赞赏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柯立芝，也十分好奇地凑了过来，他想倒是想听听我会讲一出一些什么办法来。
“赫伯特，美国现在这种情况。不能期望一下子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更不能期望在短时间内重新实现美国的繁荣。必须一步一步来，一点一点来。”
“其实你刚才和卡尔文两个人说得都很对。整顿金融特别是银行，以及振奋民众的信心，这两点是至关重要的。也是扭转当前形势地最关键的条件。这两个问题必须解决好，才能够为进一步解决问题。打开局面。”
“那怎么解决呢？”胡佛追问道。
我笑了起来：“联邦政府在这个时候，必须强硬起来，施行新政！”
“新政！？”胡佛和柯立芝同时叫了起来。
“不错，就是新政。这个新政，第一个阶段要解决的就是金融和民心两个问题。金融方面，现在美国经济已经完全崩塌了，银行业也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但是绝对不能让美国经济命脉断掉“首先，政府必须紧急制定一些金融法律，切实有效地整理目前混乱的资本市场。我认为，目前最急迫地就是出台一个《紧急银行法》！”
“《紧急银行法》？！这是个什么东西？”胡佛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个本子，开始飞快地记下来。
“所谓的《紧急银行法》就是联邦政府对金融系统特别是银行进行的紧急治理。现在的银行很多不是已经倒闭了嘛，还有一些在勉强支撑。《紧急银行法》就是对银行采取个别审查然后颁发许许可证的制度，对有偿付能力地银行，允许尽快恢复营业，政府加大扶持。对于那些已经倒闭或者是没有偿付能力地银行，一律关门，由国家统一接管统一调整，银行内的资源，也有国家来非配。这样以来，至少能够保证在美国，有一部分地银行屹立不倒，这些银行也许很少，但是只要他们不倒，美国联邦政府的形象和承诺就不会到，希望也不会倒。这样以来，可以在收拾残局的时候，稳定人心。你也知道，银行关闭了，民众手里面没有钱或者那些钱变成了废纸的话，世界就要打乱了。”我看了看胡佛，耸了耸肩膀。
“安德烈，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个办法也很好。可是有一点我挺担心的。”胡佛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担心政府硬把那些银行的资源夺过来，那些财团、老板会有意见？”柯立芝一眼就看到了胡佛的担心所在。
果然，胡佛点了点头。
“赫伯特呀赫伯特，所以安德烈刚才就说了，这需要你有极大的信念和魄力！这是非常时刻采取的非常措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懂吗？”柯立芝叫了起来。
“行！这次我就硬一回！”胡佛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处了颁布《紧急银行法》之外，其他的一些事情你也不可以掉以轻心。现在不单单是美国的经济危机，欧洲也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美国要想解决掉自己的困境，即一定先要和欧洲分割开来。不然会被他们拖死地，所以，一定要加强一些美国对外经地位的行动。比如从现在开始。禁止黄金的出口。在经济危机地时候。钞票会越来越不值钱，而黄金地价值是不变的，因此，哪个国家拥有的黄金储备多，那他们就会立于不败之地，恢复起来也最容易，受到的冲击和损失也就最小。同时，你不是说政府现在没有钱了嘛。可以发行以国家有价证券为担保的货币，让美元贬值。美元贬值了，就可以加强美国商品对外的竞争能力。这些措施，如果施行的好，可以在短时间内稳定民众的情绪，组织经济地进一步恶化，更可以避免让经济完全崩溃。”
胡佛一边使劲点头，一边急迫地记着我说的这些意见。
“在解决银行的问题的同时。其他的方面也应该注意到，因为银行的问题，只是最基本的问题，只是能够保证美国经济不会进一步恶化的最基础地问题。即便是这个问题成功解决了，也是远远不够的。社会已经蒙受了重大的损失。民众的生活已经陷入了困苦。所以，还得制定一些针对其他行业的法律。”
“首先，是《工业复兴法》。你也知道，美国现在地工业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工厂倒闭。企业倒闭。带来的是巨大的失业人口，这些人。会成为整个社会最不稳定的因素，他们必然会对社会安全和国家的稳定带来巨大地冲击。这个《工业复兴法》，和之前地任何法律都不同，联邦政府必须发挥最大的权力和效力，统一对国家地企业、工厂进行调查和调整，定出各个企业生产的规模、价格、销售范围，甚至具体到工人最低工资和最高工时的规定，都要做得十分的完备。一定要通过各种手段，让他们遵守公平竞争的法则，经济危机之所以发生，最大的原因就是产品盲目生产带来的过剩问题。这样以来，可以减轻缓和民众和企业老伴之间的矛盾，那些失业的人有了工作，也自然会少惹事。在得到大企业支持的同时，也必须争取中小企业的支持，至于怎么争取，那是你们要做的事情了。”
“其次，《农业复兴法》也必须制定起来。在这次经济危机中，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农民了。如何保证他们不在继续深陷在泥潭之中，如何恢复他们的生产，这是这个法律的最大目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是救济工作。如今放眼整个美国，到处都是饥饿、流浪的人们，政府必须通过紧急救济法，成立专门的救济委员会将各种各样得救济五款播往各个地方。在基本上稳定了这些人的生存之后，生下来的就是让他们有一份工作。通过《工业复兴法》、《农业复兴法》等等相关的法律，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人的就业，但是无法全部解决，那些没有工作的人怎么办，自然要给他们找活干。怎么找，最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由国家出头，兴建一大批公共设施和公共失业，给他们提供工作。植树造林、修建铁路、水库等等，这些都是活，整个美国，这样的大工程可以有多少干多好，这样以来，不仅可以使得美国的基础设施水平加强，更可以让那些失业的人有事情可做，对生活重新充满希望。”
“这些事情，很多，很细，我只是提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具体怎么落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只是新政的第一阶段，也是最基础的阶段。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是扯淡。”我提高了语调，满头记着笔记的胡佛抬起头，等待我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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