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一声巨响,破门被一脚踢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而入,一个浑身染雪的男人迈步进门。
此人头戴斗笠,身穿破袄,斗笠压的很低,藏住了沧桑的倦容,却藏不住一身杀气。
他将手中长剑随手往桌上一扔,自顾自坐下,双手攒拳靠近火盆取暖,口中呼出的雾气让几乎化为灰烬的木炭又抖擞出了一身红亮。
不讲礼数,也不讲客气,全然无视这屋里还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仿佛这些人与那些残桌烂凳一般,根本没放在眼里。
“沈爷,您终于来啦。”其中一个为首的大汉狠狠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不屑地说道。
斗笠客没正眼瞧他,只是低头望着火盆中的炭灰,平淡地回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你们多少,找我。”
“三万!”
斗笠客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看都不看往桌上一丢。
“呵呵,够义气,这小子能有沈爷这样的朋友,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少废话,我的人呢?”
为首大汉冷笑一声,一抬手,其余人便让开一条路,放出了一个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子。
“钱,拿走,人,放了。”斗笠客说道。
那小子一见斗笠客,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刚要起身,为首大汉从一旁的喽喽手中抽出长刀,一刀砍在桌上,冷冷的说道:“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呢,三万只是本钱,这利息咱们是不是也该算一算。”
斗笠客道:“在我这儿没有利息这一说。”
“那他走不了。”
“走得了。”
“你以为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你凭什么?”
“那你又凭什么?”
“我凭的是人多!”
“多吗?”
“你想试试?”
“我想试试。”
为首大汉怒斥道:“想耍横,老子倒要看看你沈爷到底有多大能耐!”说罢,便伸手去抓斗笠客的后颈,不料手刚伸到跟前就被斗笠客反擒住,一同伸进火盆。炭火噼啪作响,两人手上的汗毛瞬间烧尽,为首大汉紧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淌落,斗笠客却仍面无表情。
在旁有一人见状,刚大跨一步上前,斗笠客脚尖勾起一张凳子甩过去,砸在那人膝盖,那人受痛一俯身,斗笠客顺手抽出桌上长剑,随意那么一撩一转,剑锋在外绕了一圈便又归回鞘中,那人只觉头顶一凉,伸手去摸时,顶上发髻已被削去。
众人一见便不敢再插手,为首大汉终于忍不住灼烧,欲将手缩回,斗笠客却仍牢牢钳制住他的手掌,不离火盆半寸。
“算了沈爷,我服了!服了!”
斗笠客问道:“我是谁?”
“您是沈爷!”
“沈爷凭什么?”
“就凭外头的人叫您一声沈爷”
“人能不能走?”
“走走走!”
“我能不能横?”
“能能能!”
斗笠客冷笑一声,这才将手从火盆之中拿出,轻轻一推,为首大汉竟向后踉跄几步,若不是几个手下撑他,险些摔倒在地。
谁知那为首大汉并未真心服软,看着被灼伤的手疼痛难忍,一时怨愤难消,瞪了一眼那个冷酷而又傲慢的斗笠客,大吼一声:“都看着老子丢人也不帮忙,还等什么一起上呀!”
身边的喽喽们一听此言,却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为首大汉一看自己的手下们全都被斗笠客震慑,怒骂道:“都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说罢,自己抄起桌上的长刀就向斗笠客砍去,斗笠客也不作闪躲,只待那刀锋眼看就要砍在他身上时,斗笠客突然身体向后一靠,伸出两指在为首大汉持刀的手腕上轻轻一戳,那大汉的麻筋酥穴被戳中,顿时泄了气力,虎口一松,长刀落在了斗笠客的手里,斗笠客看都不看,反手耍了个刀花,只见四道寒光晃过,那为首大汉的衣服被削成了几片碎布,却丝毫未伤及皮肉,紧接着趁为首大汉惊魂未定,斗笠客猛一抬手,大汉的脸颊被刀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整个人朝桌子摔去,原本就残破不堪的木桌哪里撑得住大汉的分量,当即被他的身体砸成碎块。
斗笠客抬眼扫视一圈其他的喽喽们,手腕用劲一送,那刀竟直接飞回刀鞘,拿着刀鞘的那个喽喽一见此景,一股冒着热气的黄水顺着微微颤抖的裤管流了下来,当即把刀一扔,夺路而逃。其他喽喽们见状,也顾不得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老大,纷纷仓皇逃离破屋,为首大汉见手下们如此不讲义气,弃自己而去,嘴里虽然骂着,却也不敢再在斗笠客面前轻举妄动。
这时,那个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小子才敢站起来,走到斗笠客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衍文哥,又要你帮我还钱......”
斗笠客这才站起身,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臭小子,突然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蹦,厉声说道:“再有下次,我把你打成那张桌子。”
那小子捂着脑门,连连点头答应。斗笠客又走到为首大汉身边,冷言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谁也别看不起谁。”接着,他又拿出几张纸币,丢在大汉身边。
“这是医药费,养好伤还想报仇,你知道上哪儿找我。”
说着,斗笠客拢了拢衣领,出了门扬长而去......
为首大汉在自己的小弟面前颜面尽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抓起地上的钱朝门口丢去,又有一人走了进来,钱正好撒在他脚边,那人大声斥责道:“干什么,钱多没地方花啊!又在片场赌钱,好啊,还把道具都损坏了,都不想混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们这帮群演都换了!”
大汉一看来人,脸色一变,慌忙起身说道:“别......别啊副导,我们这回没赌钱,是闹着玩呢,这些东西我赔我赔。”
“哼,每次都是你在搞事,再让我看见一次,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是是是,没有下回没有下回了,副导您别生气啊......”
“快点找人把这屋子收拾好,道具都归位,一会儿还有一场戏要在这里拍,要是耽误了全组人的工作,看我怎么收拾你!赶紧的,还有半小时!”
“好的副导,我这就找人收拾,很快就好,不会耽误功夫,您就不用管了......”
副导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大汉等他走远,大喊一声:“人呢,都给我滚出来!”
淫威之下,刚才跑出去的那些小弟们又从屋外一个个贴着门框挪进来,大汉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都是帮没种的家伙,干活吧,还愣着干什么!”
副导紧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沈衍文,对他说道:“沈爷,下午有一场戏,要麻烦你给男一当个替身,那个没啥危险,只不过男一他试了几次,动作都不太理想,所以还得请您出马。”
沈衍文取下斗笠,笑了笑说道:“副导,有戏您就看着安排,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家都是在组里混饭吃,有事你打声招呼就是。”
副导嘿嘿一笑。说道:“呵呵,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安排,回头我让组里给您多转个红包。”
“您太客气了,今天拍完了别急着走,我请大伙吃个饭。”
“还是沈爷够意思啊,哈哈,那我先忙去,沈爷一会儿别忘了啊。”
望着副导离去的背影,身后的小虎得意地说道:“还是衍文哥厉害,连副导都对您这么客气。”
沈衍文平淡地说道:“在外面做人做事,首先就是讲究个关系,我就是个武术指导,这种行当外面一抓一大把,但这个副导隔三差五的帮咱接个戏,那怕是个替身,也是想到咱了,咱还能摆个架子说不吗?”
“唉......我要是能混成衍文哥这样就好了。”
“你还说呢,不是别人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好好用心做事,有钱就去赌,你多花点心思做人做事,早就比我有出息了。”
“知道了衍文哥,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还有那钱......”
“不提钱了,等你有了再还我吧,先好好做事去。”
“好嘞!”
陈德武蹲在破屋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小弟们收拾屋里的破烂,心里对刚才沈衍文教训他的事情仍耿耿于怀。两个小弟见陈德武在偷懒,也凑了过来,讨了根烟抽,其中一个说道:“武哥,算了,沈爷是组里的武指,关系硬着呢,听说刚从武警总队退役,咱惹不起他。”
陈德武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是瞧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顺眼,不就是个武指嘛,当过武警又怎样,要不是你们这些没种的家伙,那么多人一起上,他还能打的过来?”
“算了吧,咱只是武替、群演、临时工,混饭吃的,把他打了,人家一句话把咱们都开了,到头来还是我们吃亏。”
“算了?哼,他沈衍文有能耐,我陈德武也不省油,迟早我会让那家伙栽在老子手里。”
这时,从外面跑来一个小弟,压低声音对陈德武说道:“武哥,我来的时候听见副导对沈爷说,要让他给男一当替身。”
身边的小弟一听坐不住了,立刻说道:“什么?连武替都被他抢了,那我们吃什么啊?”
陈德武嘲讽道:“呵呵,混饭吃混饭吃,现在就他沈衍文有饭吃,咱哥几个连汤都没得喝了。”
“不行,咱们去找副导去。”
陈德武一把拽住他俩,说道:“去去去,去什么去,他每回发薪水都请副导们吃饭,你请他们吃屎了?”
两小弟一听,一下变得垂头丧气起来,陈德武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把一个小弟拽到跟前,悄悄耳语了几句,那小弟听完,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这......不敢这么做吧。”
陈德武朝他后脑勺重重一拍教训道:“有什么不敢的,拍这种动作戏,保险措施多着呢,不差这一根钢丝,咱又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让他知道有人要整他,叫他以后做人小心点,别那么嚣张,你怕就滚蛋,以后别跟我们混了。”
“好好好,我去......”
陈德武又接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想到沈衍文很快就会倒大霉,不禁有些得意,嘴角浮现出一丝奸笑。
沈衍文提前来到片场做准备,却被工作人员告知,因为天气突变,刚下了一场大雪,场景布置延误了一些时间,让他再等等。沈衍文一看这场戏的场景旁边有一座破庙,他走进庙里,看着工作人员忙里忙外,倒是显得他无所事事,为了不妨碍别人,沈衍文走到庙里供奉的佛像后面,在墙上借力踏了两脚,一翻身就上了梁。有个场务看见了,赶紧跑过来在下面喊道:“沈爷,快下来,上面不能待。”
沈衍文笑着说道:“没事,你们赶紧忙吧,我就在上面看会儿书,不妨碍你们做事,开拍了叫我一声。”
“沈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庙可不是我们剧组搭建的临时建筑,这是个真庙,听说有上千年历史了,组里也是跟有关部门申请了好多次,才勉强批给咱们拍几个镜头,可不敢把庙里的东西给弄坏了。”
“上千年?你听谁说的,哪有那么多上了千年的庙,你别信他们的话,那是他们想多要点钱而已,要是真有这样的庙,不管供的是那路神仙,都早塌了。”
“沈爷你听我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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