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妹。
眼见她听着琴声怔怔出神,田不易这才出声唤了妻子一句。
不易。苏茹一声呼唤,心下依旧一片茫然:你可猜得出,这琴声出自何人之手?
田不易耸耸肩膀:我不通琴艺,着实听不出许多滋味来。
苏茹闻言不由愧疚一笑:许是我狐疑罢了,大仁莫不是还在跪着?
应该吧,今儿你瞧了他功课吧,这小子果然还是怕你紧些。田不易想起这个刚收的大弟子,心里也是一阵头痛。
你自己收了徒儿放纵不理,我总要提点一二,否则七脉会剑之时,你不是要为人耻笑。苏茹募的想起苍松一张冷峻异常的脸,自万剑一身死之后,她总觉这人阴沉太过。
那日魔教来袭,大竹峰一脉所剩无几,几位师兄都随仙师去了,我虽修为最高,舔为掌门,却总记得,当日师兄的话,正邪,何为正,又复何为邪!
不易,别在想了,这事,连万师兄都参详不透。话出口,苏茹才忆起俨然犯了忌讳,讪讪地住了口。
暮色之下的大竹峰,格外幽静。
抚琴之人,从来都是你,掌门师兄。苏茹原在此处静思,却不想这人不知何时早已立在身后。
怎么,将宋大仁给了大竹峰,你好似不甚欢喜。他的眼一如既往瞧不出任何情绪。
大竹峰早已今非昔比,强中手尽数交到龙首峰,苏茹无话可说。她总是这般,对着他便是无话可说。
你这大徒弟,是你亲手救下的,际遇如你当时一般无二。他的话,叫她一怔。
还我娘亲,你还我娘亲!一双惊恐中带着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他并不知道的魔教妖人。
那日不过机缘凑巧,她实在太过思念故乡,便离了这大竹峰,径自游历人间。哪知这妖魔邪道又是无故杀人。
无耻魔头,大肆屠村。她认得那人,便是化为灰烬她也认得。正是多年前,杀死她父亲的刽子手,如今魔教的鬼先生:今日新仇旧恨,一并了断,看招。
多年未见,狭路相逢。她自是用了十二分心神小心应对。
想不到,你的修为已然到了这般田地,青云门中,进展如此之快之人,除却道玄真人,与万剑一,你还是女子中独一份。只可惜。
他步步为营,说到此处,突然如同鬼魅般将那小孩儿立在两人之间。
你知道,你最该将何物带在身边?鬼先生的话,多了几重阴森。
太极双鱼俨然在那小儿面前施展威力,苏茹不及多想,飞身到这孩儿身前,将他紧紧抱在怀抱之间。
那小儿原经历父母惨死,已然三魂去了七魄,如今这番遭遇,早已将他唬的呆若木鸡。眼见方才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女子,将自己揽在怀中,周遭尽是淡雅香气,只觉恍若美梦之中一般。
见这孩儿紧紧抱着自己,她也顾不得身后尽是太极玄清道的诸多法力,俯身瞧着那呆头呆脑的小儿:你可还撑得住么?
苏茹呀,苏茹,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次,再也没有他万剑一来救你。眼前,是她的血海深仇。只可惜,她这性命也只在旦夕之间。
轰的一声,她拼尽自己的全力,将他推向苍穹之间,原以为此番而后是自己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却只见那鬼魅一般的男子全身尽是鲜血:哪里来的高人,何不现身一见。小美人,咱们有缘再会罢。
这人逃也似的溜之大吉。她却是再也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怀中小儿安然无恙,她倒也于心安了许多:你没事,便好了。
双眼沉沉欲睡,却只觉自己被一个怀抱紧紧的揽在怀中,迷离之间,她依稀瞧见是一身墨绿色的道袍,只道是夫君不易。
那墨绿色道袍男子低头瞧着怀中女子,一晌叹息,若非她的万年古玉光芒黯然被他察觉,今日再见,她只怕早已是沉睡不醒了,起身欲走之时,却见那小儿紧紧扯着她的衣角,想起这小儿,他冷峻的脸上挂着一丝探究的目光:与我回去吧。
不,我要和她走,不和你走。这小孩儿也当真倔强,不肯去牵他伸出的手。
晦暗的天色中传出一阵傲然的笑声:她,是我的师妹,与我走吧,我让你随她回去就是了。
闻言,那小儿黯然的目光中方才有了些许神采。
这小儿身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气,却一脸茫然的紧紧拽着道玄真人怀抱中苏茹的一片衣角,紧紧跟随在二人身旁。对眼前诸多景物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道玄真人心如明镜,若然叫旁人瞧见他怀抱重伤的苏茹,只怕苍松那厮会四下散布惹得谣言四起,当下瞥了一眼眼前小儿:扯的紧些,这里险峻的很,你若松了手,登时尸骨无存。
七星剑起,那墨绿色道袍在天际间傲然于飞。
再撑一阵,等到了通天峰,我自与你疗伤。
回了通天峰,他并未带那孩子去玉清殿上,而是径自带着这两人回了自己房中。
递了一枚丹药给那孩儿,指了指一旁的水:送水服下,不消片刻,你身上的伤便好了。
那小儿懵懂的点点头:那神仙姐姐会醒么?
道玄真人闻言顿了顿:你若真想叫她点儿什么,便叫她师娘吧。
师娘……么。他服了丹药不多时,便觉一袭困意袭来。在桌上趴着睡下。
百年间,他不止一次与人疗伤,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来的更小心谨慎。他也不知究竟缘何如此。
脑海之中尽是师弟受困前的话——
师兄,许我一诺。
何事?他默然的瞧着自家师弟,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保住他一命。虽但如此,只他这一生一世都难以踏出祠堂半步了。
她……
师弟只说了一个她字,他便接口而出:只要我在,青云门无人与她为难。她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万剑一闻言一呆,随后哑然失笑:原来小茹对你,也是不同的。
你……多虑了。他的话飘进自己的耳朵,他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瞧见她脸色恢复如常,他的心这才安顿许多:去通知各派首座,叫他们来玉清殿吧。
醒了!瞧她悠悠转醒,他面上虽不显,心上却是极尽欢喜。
掌门师兄。她眼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原来救她之人,并非自己夫君:那小孩子还好吧。
他很好,伤已然全好了。你睡一会儿吧,等田不易他们来了通天峰,我自会叫人唤你。
惊闻苏茹重伤的消息,田不易急匆匆赶来通天峰上。
掌门师兄,茹妹她。瞧他惊慌神色,道玄真人脸上的怒气才消散些:无碍了。你,不该叫她一人下山的。魔教终究肆虐人间,她又将千年墨雪封印,身上无傍身之物,路遇强敌,难免吃亏的。
面对道玄的声声责问,田不易无言以对。却是他一时忽略了她,叫她一人会故乡。
掌门师兄,是我自己硬要回去,不易他,原是不许的。听他二人说话,她不知何时醒来。见他正在发怒,紧忙开口劝解。
好了好了,你既醒了,便就一道去吧,去给你苏师叔填一道座位,她身子刚好,不宜久站。
是。闻言,通天峰的小弟子,紧忙离去。
玉清殿前,被她救下的小儿跪在殿上一言不发。
水月暗自瞥了一眼苏茹脸色,瞧她恢复的不差,这才安心。
只这孩子的去留,还需商讨一二。
大殿正中,道玄真人一语不发,田不易瞧了一眼妻子,淡然一笑。一双手无言覆在她的手上。
掌门师兄不如,叫这孩子随我回龙首峰吧。寂静的大殿上,苍松道人的话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要你!短短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叫苍松没来由的暗自瞥了他一眼。
这。曾叔常闻言也是一惊。
说来,他的根骨资质虽属上乘,但绝非上佳,除非他日若有奇遇,否难集大成者。苍松意欲将其收为门下,实是对他有所高看,只可惜,这小家伙却并不甚领情。
水月不禁多看了这小儿一眼。这般骨气,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默然心语:这小娃倒真有几分骨气。
一时间,殿上气氛如履薄冰。道玄真人注视着这孩子:既如此,我便许你,自选山门。
其余六脉首座皆是一惊,每每有新入山门中人,自是几脉首座争相唇齿舌战,哪里有过让孩子自选山门的由头。
掌门师兄这不合规矩。苍松道人极力反对。他实在猜不透,这小娃子到底会选谁做他的师父,不过他原以为道玄真人会出言制止,哪里想到他却说出这样一句。
道玄真人恍若未闻:去吧。
那小娃将七脉首座环视一圈,似在找寻什么人一般的焦急,又复而从小竹峰最右侧的座位,环视至正中偏右时方才有了惊异神采。
我拜神仙姐姐为师。他的话说的甚是开心,却让苍松道人更是尴尬无比。
原来他当真是一脉首座未曾选择,径自选了苏茹为师。
水月闻言也是再难板着一张冷脸:师妹,这小娃倒是有些像咱们小竹峰的女儿家呢。
苏茹闻言不免一怔,径自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来:我非一脉首座,是收不得徒弟的,苍松师兄道行极高,他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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