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坊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外人在其中很容易就迷了路。可永乐已经在此生活了近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走上一个来回。借着夜色中那点点星光,永乐远远地跟着赖五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神神秘秘地左拐右拐,在琉璃坊里画太极。
起初永乐以为自己暴露了,可跟了一会儿后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赖五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永乐像只游走在暗夜的狸猫,小心谨慎地跟着赖五来到了琉璃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两个人走到一处店面门口张望了一下四周,随即轻轻地扣了小门,店门应声而开,赖五迅速地钻了进去。永乐悄悄走近,这家店铺很不起眼,上面挂着一副破旧的木匾,写着三个大字百宝斋。
顿时一股浓浓的好奇就涌上了永乐的心头。她认识这个地方,这是一家经营文玩字画,古董瓷器的店,店主是位姓胡的老头,前几年来诚意堂让爷爷瞧过病。永乐跟着刘基在此出过一次诊。
“奇怪?这癞蛤蟆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这家也欠他钱?好像不是,要账也不会偷偷摸摸地啊!”
好奇害死猫,永乐本来是想在暗处阴他赖五一下,替自己憋屈的小心肝出出气,可没想到夜黑风高的,赖五半夜不回家居然来到这百宝斋。
别看这家古董店名字很霸气,其实生意并不怎么样,从这院落的外表就能看出来经营的一般。绕到后面是一座小院,一人高的土砖墙破破烂烂。
屋子里亮着火光,三两人影在窗户上飘忽不定。永乐也不知为什么,在一股强烈地好奇心驱使下,纵身一跃翻过土墙,猫着腰悄悄地躲到窗根儿底下偷听。
“胡爷,这是这个月东街的月利,共计柒佰叁拾贰两,您老查收。”
赖五那骄横跋扈的声音变得非常恭敬,不过这之后就是一阵安静,引得永乐心里更是痒痒的。
“小五,我听说最近衙门口不太平?来了一个愣头青?”
一声苍老又沙哑的询问把窗外的永乐都吓了一跳,更别提屋子里的赖五了。
“胡爷,您老明查,我昨天还有个弟兄被那臭小子给抓了,真是气死我了!”
“不对呀,咱们的银子白给衙门花了?”
“胡爷,您老可能不知道,新来的这个小子在衙门里有个外号叫莽牛。整个一油盐不进的混不吝,冯捕头已经说他多少回了?可他也不听啊!”
“嘿,这混账小子是从哪钻出来的?以前我们琉璃坊多太平,一直相安无事,该走阳关道得走阳关道,该过独木桥得过独木桥。可自从他出现,这地面上就不太平。”
赖五和这位胡爷的对话永乐听得是清清楚楚,可心里却是糊里糊涂。刘基曾经教育过她,应天府是大明皇帝洪武帝朱元璋倾尽全力建造的一座京师皇城。
三省六部十二衙门像大理寺,国子监等全都坐落于此。掌管京师地面事物的应天府衙门虽和地方官制同级,但地处京师权力也就特别不一般,应天府尹在官场中可一直是个肥缺。
应天府衙门下设三司六道,主管提邢的按察司主要负责京师地面的安全。因应天府地广人多,按察司也分成东西南北四个,赖五和胡老头口中的衙门就是东城提邢按察司。
新官上任的副按察使大人也是个老熟人,那就是前文中提到的五山县知县和后来的泉州知府衙门盐道道台兼通判的吴俊。
十年前雨花祭事件让知府杨敬远彻底丢了升官发财的前途,他自己也特别知趣,没过几年就告老还乡去了。新上任的知府顶瞧不上这个吴大人,想尽各种办法挤兑他,让他把屁股底下的肥缺腾出地儿来。
傻人有傻福,吴俊一看自己是大势已去,本也准备辞官还乡,回应天府墨草堂找自己的大哥做生意去。哪成想正好应天府提邢衙门改革,分设东西南北四部,他大哥吴严别看是一介商人,人脉结交甚广,与新上任的应天府尹李景隆大人有私交,就利用这层关系给弟弟吴俊谋了一份差。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景隆大人初一到任就大展拳脚拿治安开始烧第一把火。小小的五品提邢副按察使吴俊大人也顺风使舵,在他管辖的东城也开始了一番动作。
可惜京城不比地方,势力错综复杂,背景都很深。吴大人无论怎么指挥,底下这帮捕头就是不使劲,这下他才明白这些平日在百姓中作威作福的捕快头都已经被各种势力收买了。即便是有那么几个人想做事,也翻不起任何水花。
春天刚过,吴大人在泉州的一位旧故向他推荐了一个年轻人,是泉州提邢衙门的一位捕快,人送外号莽牛。人可不同于外号,这位莽牛叫赵靖忠,武功高强,心思细腻,是办案的一把能手。
别看年纪轻轻,在泉州捕快里也小有名气。据说他的爹爹就是一位老捕头,可惜就是故人已逝,英雄归于尘土。
赵靖忠十六岁就加入捕快,办得几场大案,擒拿了几个江洋大盗,头角峥嵘,是金子迟早会发光。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吴俊干脆把这个赵靖忠调到自己这来,想用他来搅动一下东城这趟浑水。赵靖忠也不辱使命,刚来一个月就已经把琉璃坊的这帮地头蛇搅得鸡飞狗跳。
“赖五,我听说这小子不是京城本地人,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弱点,这一个月我们这琉璃坊可让他祸害够呛。不能再让他这么闹下去,欺人太甚的话就把他给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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