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一个我绝对想不到会和我的命运联系到一起的地方。
它包含了太多的意义,极寒,荒芜,绝望。尤其是对那些犯下重罪,全家都要发配到几千里外的人而言,这三个字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
宁古塔没有塔,在满语里就是“六个”的意思。那又不止是一个地方,而是一大片广袤的区域。它位于中国的东北方,和北边的罗刹国接壤,属于最苦最寒的疆域。
这个让生活在关内的人避之不及的名字,却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抵达的第一站。
我们不是被皇帝发配去,也不是有人逼我们去,而是我们自己要去。为的是去完成一件天下人最不敢想,最不敢做的事情。
我们一行人的目标是要穿过宁古塔,绕道柳条边,进入长白山禁区内,破掉大清朝的龙元精脉。
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就是疯言疯语,这样的事做出来就是自寻死路,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们非有千军万马,共有七个人。七个人也非三头六臂,天神下凡,具是肉体凡胎,一命在身。
只因冥冥之中似乎上天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那么天时地利人和聚在。为何不干呢!
就算有天大的困难,似乎这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我还是把这事想简单了。
我本以与敌人的搏命厮杀将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阻碍,却不想这密布周身的苦寒才是我们的真正敌人。
它们无声无息,日夜不停地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我们身边。每时每刻都在夺走身体的温度,消磨内心的意志。
从未有过之极寒处境,从未有过之生存考验。
自从离开上一个村后,七个人在这漫天飞雪中行走了五天五夜了,茫茫雪原未见一栋屋舍,连片瓦都没有。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我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四周除了白色还是白色。风雪压得人抬不起头,地上是千万道雪蛇样的丝条,那是风刮过的痕迹。走了好几天,周围的景色也没什么变化,人有一种恍惚感,想要躺下休息,最好睡一觉,可是这时你要是闭眼就可能再也睁不开。大雪用不了一刻钟就把人掩面在里面,留不下半点痕迹,一直等到夏天到来,冰雪融化才会露出。这时候你已经浑身酱紫色,成为了一块冻尸。
每当这时,我就把思绪转到随行的同伴身上,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我这六个同伴说起来也是有趣,除了铁大哥之外,其他几人都是在这一个月内才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还闹了一些小误会,想不到我们真的会结在一起,前往那极寒之地,宁古塔。
我们一行七人中,在前边带路的大哥叫刘青山,身旁的助手叫二宝,后边那个胖子叫崔仁贵,中间是我,身后是陆常友和阎风,最后皮肤黝黑的大汉叫铁忠实。
我们七个人算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却是三条心。这话怎么说的,七个人不是应该一条心的吗?
这话是铁大哥跟我说的。
带头的刘大哥,二宝和崔仁贵是一条心。他们原本都是太平军的部署,后来北伐失败,流落到东北。本想等机会东山再起,可是前年,天京(金陵)被攻破,洪秀全也死了,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终归昙花一现。
阎风,陆常友是一条心,他们是捻子,又叫捻军,是原本起源于河南的一支农民武装,跟着太平军一起打鞑子,闹起义。太平军被攻破后一年,他们却越战越勇,灭了关外来的一只鞑子兵主力军队,杀了一员大将,叫个僧格林沁。这一件事闹得皇帝都震惊了,颇有攻入北京城的气势。可是好景不长,现在也被淮军和湘军四处追捕。他们几人藏身在京城,伺机待发。
我和铁大哥是一条心,我们没什么目的,属于无意间卷入了这个事情里。
我叫朱三,原本是金陵城边一个小铁匠,无父无母,被人收养长大,十岁之前事情记不得了,虽然孑然一身,倒也活得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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