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者,我现在正在营火前,以不可思议的心情记录下这段文字。我不知该怎么说服你们相信我的所见所闻。因为若非亲身经历并正在经历,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让我从头开始说起。
今天早上,我如前两天一样跋涉,心情相当不错。远方的山脉清晰可见。它相当高,蛇形大地之上不见首尾。但我能看到山峰顶端的积雪,这是一条非常雄伟的山脉。
我的进度比我想象中快了一倍,我原以为至少需要十天才能抵达山麓,但实际上可能还需要两天就已经足够。
造成这个误差的原因并非对距离的错误估算,而是我的脚程远远超过第一次看到山脉时的水平。那个时候我并不擅长这种距离堪称恐怖的远足,我走两个小时就会气喘吁吁,腿脚胀痛,不得不停下休息。
然后第二天早上还会因为肌肉乳酸沉积,几乎没法动弹。要活动许久才能逐渐恢复。
现在的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跋涉一个上午不带停的,中途还能采集一些感兴趣的植物。长途远足确实有一些技巧,首先,手杖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要经常左右手的换。其次,尽量避免选择有坡度的线路,无论上坡还是下坡都会消耗远超平地的体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步行时重心要稍微靠后。我不知道怎么精确的说明,也许这个经验有着更贴切的名词表述。这是我这些天通过经验得到的方法,只是经验之谈。
人类的适应力真的挺强,两周前我还是个城市温室中的弱鸡废柴,现在却已在无人的荒野生存了这么久。我想我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这话两周前我自己都不信的。
我也应该感谢上天,让我落在这片草原,气候这么温和,蚊虫和猛兽极少,还有比较丰富的食用植物,甚至还有药草。
上午我走着走着,无端的想起一句忘了出处的台词:
“你忽然走到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原上,阳光照着你的脸,你不必惊慌,因为那里是天堂。”
也许这里真的是天堂吧,也许在民政局的小花园里我用裁纸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只是鬼魂通常会遗忘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据说人死之后会经过一段漫长的炼狱,洗脱在人世的罪孽,然后一身轻松的重入轮回。难道所谓的炼狱就是这片温柔的草原。
不,我不认为这是事实,我本能的触摸到这片草原的背后有着比生死更为宏大的冰冷隐喻,只是我现在没法说清楚这一点。在那一刻,我将这片陪伴我数周的草原命名为忘忧草原,我想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名字。
继续前进,步履不停,在中午时分,我赶到河流交汇之处。一天前,我在丘陵顶端看到身边的小河在这里汇入另一条更宽的河流,现在终于看清全貌。
另一条河要宽上不少,大概有十多米,河水较深,虽然同样清澈见底,但最起码有两三米深。河水流动较急。
我这几天一直沿着走的小河与之相比,完全就是一条小溪。这两条河以一个锐角的方式汇合成一条更宽的河,继续向着山脉流淌。
我看看远方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很奇怪这条河是怎样通过山脉的阻碍的。到底是峡谷,还是地下暗河,恐怕要走近才能得知。
汇流之后的河水颜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显著变得湍急,横跨十几米的河面,让横渡成了一种不智之举。这里可没法设置捕鱼阵,水太深太急,可堆不起来石子。
河岸上与河底也不是前几天那种黄褐色的卵石,而是一种表面带孔的灰白色岩石,看来是较大的那条河从上游带下来的。我有些诧异的拾起一粒,发现正是我在梦中看到的石头。
原来这里有这么多。我二话不说的把包里的石头翻出来扔掉,满地都是的东西,我不会白白浪费负重。
但是有一个好消息,水中的鱼多了许多,不止是可怜巴巴瘦弱不堪的小猫鱼,我看了一会,就有两三条手掌大小的其他鱼种游过。
我并不担心捕鱼阵用不上了,因为没有捕鱼阵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但河里没有鱼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在看鱼的时候,手杖上的草原鼬同样盯着河底看,似乎它确实爱吃鱼。没准它还会捉鱼呢,但我并不想尝试。我把它解开,它就会逃走,而不是下河抓一只鱼送到我面前报恩。
这简直是一定的。
我站在大河边,考虑是不是要弄个鱼钩试试。我有一串钥匙,别误会,我并不是打算把钥匙磨成钩子,我的意思是钥匙环。
钥匙环掰一下再把顶端磨尖了似乎能做鱼钩,但有可能太粗,鱼儿想咬钩都咬不住。鱼饵倒是好办,在草丛里石块下总能翻出几只虫子。
我的包里虽然有小鱼干,但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小猫鱼实在是太瘦了,吃不到一点点肉。我想吃大鱼。
我当时抓着下巴思考,浑然不觉天光迅速变暗。直到一阵阴冷的风把我吹得一阵哆嗦。草原的风很温柔,凉爽又轻柔,我这几天已经习惯。
我抬头看看天,顿时大惊失色,原本还很远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加速靠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盖在头顶。
我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有倾盆的暴雨如倒灌般浇在草原上,雨势之大,隔着这么远看到的都是水天一线。雨线肉眼可见的向我逼近,暴雨马上就会到来!
我当时惊呆了,我原本以为只有几天的行程,我就可以赶到山脉,到了那里我就不太担心雨季了。山脉地形中总能找到山洞,最不济也可以找到避雨的峭壁。
没想到暴雨来得这么急!
后来者,不要以为暴雨没什么,淋雨又不会死人。这是大错特错的想法,在毫无遮蔽,几乎是平地的草原上,倾盆的暴雨是完全的绝境。
雨会持续的带走体温,会让草原化为沼泽无法通行。而且最重要的是,大雨之后,整片草原最起码有几周时间找不到一根干燥的木柴,我根本无法升起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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