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和两只动物睡在一起。围着小小的营火,人类靠在树干上,鸟类站在柴堆上,而兽类钻进柴堆,蜷着身子首尾相连。
营火噼啪温暖明亮,咫尺之外暴雨倾盆洪水滔滔。无数生灵在天灾的肆虐下挣扎死亡,而我们却躲在安全的庇护所中安睡,这更增加了满足感,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实际上在后半夜,洪水中逃上来更多的动物,有的我认识,有的完全说不上来名字,甚至有一头野狼鬼鬼祟祟的靠近,打量着营火中的我们。
我当然不会让它进来。虽说我也希望训练一条狗出来,在荒野中,一条好狗能做的太多了。但我不认为自己可以短时间内驯服这种琥珀色眼珠的捕猎者。驯服野兽最起码需要有足够的食物,但我最缺的就是食物。而且营火的范围很小,已经挤不下更多的存在了。
我的鱼干只剩下一半,撑不了两三天。就算我呆在这里不动可以减少损耗,但这雨下的没完没了让人绝望,总有吃完的时候。
或许将一些动物放进营火,然后杀掉吃肉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我本能的知道这么做不行。一人一兽一鸟能够安静相处,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可能同样是营火的神奇影响力的一部分。我怀疑,在营火范围内,杀戮是不被允许的。
那只猫头鹰的一个行为验证了我的想法。在营火前呆了很久之后,这只凶猛的大鸟展翅冲进雨幕。我以为它歇息好了要离开,结果它迅速扑下,尖锐的爪子牢牢抓住一条刚刚游上岸的蛇。
它把蛇带到营火的附近,却没有直接飞进来。我亲眼看到猫头鹰用坚硬的喙啄穿那条蛇的头骨,一下一下,直到蛇彻底死透,它才带着猎物重新回到营火中。
由此看来,营火中禁止杀戮,否则猫头鹰完全可以把猎物带到火堆边弄死,而不是在外面顶着大雨操作。这扁毛畜生吃的真是开心,它每次啄下去,都能从蛇尸上撕下一条肉。
我觉得按照道理,它应该将蛇留下一半分给我,作为留宿的房租。但它完全没有这个自觉,把一条蛇吃的干干净净,然后闭上眼睛打盹。
我给火堆中添了一根柴,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白打工。这不公平知道吗,它们又不用维持营火,又不用冒着危险在洪水中捞枯枝,居然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
草原鼬中途也溜出去一次,我看到它在岸边跑来跑去,有一会它竖起身子看向我,可能是在确定营火没有远离。我看到它嘴里咬着一只大蚂蚱。它是吃完了之后才回来的,抖抖毛,又靠近营火把自己烤干。
洪水带来许多物资,除了枯枝,还有一些昆虫的尸体,我知道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未必会饿死,但就是有些不悦。我想把两个白住的家伙赶出去,但后来又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可笑。
它们并没有干扰到我,只是沾了一点光,没有必要干净杀绝。我乘机撸了一把草原鼬,它全身炸毛,迅速的钻进湿漉漉的柴堆,再也不愿出来。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它没有咬我,我手上的伤口刚结疤呢。不得不说,如果我一个人在萤火中,看着这似乎永不会停歇的暴雨,一定会焦急难耐。但有一鸟一兽陪着,心情却放松很多。尽管它们并不能和我交谈,但能分散注意力也是好的。我知道如果我注定死在这场雨季中,这两个家伙一定比我先死,想到这一点,好像死亡也不是很恐惧了。我果然不是个善良的人。
连续两夜我睡得不是很踏实,因为始终会担心木柴耗尽我没有来得及添加,一旦营火熄灭,那就完了。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时间不再流动。这种感觉,我前些日子曾有有过。那一天,野狼在露营地附近盘旋,我拿着长矛,一夜没有合眼。
当时觉得很痛苦,现在却习以为常。晚上休息不好,但我白天也没有什么事啊。因为厚重无边的乌云,草原上白天晚上几乎一样黯淡,除了身处的矮丘附近几十米因为有些许火光照亮,更远处就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世界,寂静岭都比这里好些。
我几乎一整天维持着一个姿势,除了偶尔捡一根被烤干的木柴添进营火,昨天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柴今天已经被烘干,很好点燃。我一直努力思考摆脱眼前窘境的方法,可完全没有思路。天气太恶劣,除了待在原地,没有其他的选择。
因为实在无聊,我又起身去水里捞柴,多一些燃料总不会有错。那根钩子树枝被妥善的保存,和我的木矛放在一起。我拿起它,在昨天的原地来回打捞。
可能因为烤火烤的太久的缘故,我全身燥热。光着身子在雨中,我竟然觉得挺凉爽,除了雨滴砸得隐隐作痛,似乎和淋浴没啥区别。我把自己洗了一遍,又抬头喝雨水。
多年前还是中学生的时候,遇到小雨我经常故意不打伞,敞开衬衫在雨中漫步,只为了吸引一个女同学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起这件事。
淋了一会雨,又感觉逐渐变冷。果然大雨中体温流逝得太快了。即使没有洪水,如果我在雨中跋涉,走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因为丧失体温而失去生机。忘忧草原的温度宜人,但雨水可不那么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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