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之事,访自必成。至于赞朕丕基,登兹大宝,众兴异论,卿独坚言,天命不可
违,唐祚必须复,请纳家族,明设誓文,及其密取汶阳,兴师入不测之地;潜通
河口,贡谋占必济之津。人所不知,卿惟合意。迨中都啸聚,群党窥陵,朕决议
平妖,兼收浚水,虽云先定,更审前筹,果尽赞成,悉谐沈算,斯即何须冒刃,
始显殊庸。况常山陆梁,正虞未复,卿能抚众,共定群心,惟朕知卿,他人宁表。
所以赏卿之庞,实异等伦;沃朕之心,非虚渥泽。今卿再三谦逊,重叠退辞,始
纳常阳,请归上将,又称梁苑,不可兼权。如此周身,贵全名节,古人操守,未
可比方,既览坚辞,难沮来表。其再让汴州,所宜依允。”)
会客省使李严使西川回,言王衍可图之状,庄宗与崇韬议讨伐之谋,方择大
将。时明宗为诸道兵马慈管当行,崇韬自以宦者相倾,欲立大功以制之,乃奏曰:
“契丹犯边,北面须藉大臣,全倚总管镇御。臣伏念兴圣宫使继岌,德望日隆,
大功未著,宜依故事,以亲王为元帅,付以讨伐之权,俾成其威望。”庄宗方爱
继岌,即曰:“小儿幼稚,安能独行,卿当择其副。”崇韬未奏,庄宗曰:“无
逾于卿者。”乃以继岌为都统,崇韬为招讨使。是岁九月十八日,率亲军六万,
进讨蜀川。崇韬将发,奏曰:“臣以非才,谬当戎事,仗将士之忠力,凭陛下之
威灵,庶几克捷。若西川平定,陛下择帅,如信厚善谋,事君有节,则孟知祥有
焉,望以蜀帅授之。如宰辅阙人,张宪有披榛之劳,为人谨重而多识。其次李琪、
崔居俭,中朝士族,富有文学,可择而任之。”庄宗御嘉庆殿,置酒宴征西诸将,
举酒属崇韬曰:“继岌未习军政,卿久从吾战伐,西面之事,属之于卿。”
军发,十月十九日入大散关,崇韬以马箠指山险谓魏王曰;“朝廷兴师十万,
已入此中,傥不成功,安有归路?今岐下飞挽,才支旬日,必须先取凤州,收其
储积,方济吾事。”乃令李严、康延孝先驰书檄,以谕伪凤州节度使王承捷。及
大军至,承捷果以城降,得兵八千,军储四十万。次至故镇,伪命屯驻指挥使唐
景思亦以城降,得兵四千。又下三泉,得军储三十余万。自是师无匮乏,军声大
振。其招怀制置,官吏补置,师行筹画,军书告谕,皆出于崇韬,继岌承命而已。
庄宗令内官李廷安、李从袭、吕知柔为都统府纪纲,见崇韬幕府繁重,将吏辐辏,
降人争先赂遗,都统府唯大将省谒,牙门索然,由是大为诟耻。及六军使王宗弼
归款,行赂先招讨府。王衍以成都降,崇韬居王宗弼之第。宗弼选王衍之妓妾珍
玩以奉崇韬,求为蜀帅,崇韬许之。又与崇韬子廷诲谋,令蜀人列状见魏王,请
奏崇韬为蜀帅。继岌览状谓崇韬曰:“主上倚侍中如衡、华,安肯弃元老于蛮夷
之地,况余不敢议此。”(《九国志·王宗弼传》:宗弼送款于魏王,乃还成都,
尽辇内藏之宝货,归于其家。魏王遣使征犒军钱数千万,宗弼辄靳之,魏王甚怒。
及王师至,令其子承班赍衍玩用直百万,献于魏王,并赂郭崇韬,请以己为西川
节度使。魏王曰:“此吾家之物,焉用献为!”魏王入城,翼日,数其不忠之罪,
并其子斩之于市。)李从袭等谓继岌曰:“郭公收蜀部人情,意在难测,王宜自
备。”由是两相猜察。
庄宗令中官向延嗣赍诏至蜀,促班师,诏使至,崇韬不郊迎,延嗣愤愤。从
袭谓之曰:“魏王,贵太子也,主上万福,郭公专弄威柄,旁若无人。昨令蜀人
请己为帅,郭廷诲拥徒出入,贵拟王者,所与狎游,无非军中骁果,蜀中凶豪,
昼夜妓乐欢宴,指天画地,父子如此,可见其心。今诸军将校,无非郭氏之党,
魏王悬军孤弱,一朝班师,必恐纷乱,吾属莫知暴骨之所!”因相向垂涕。延嗣
使还具奏,皇后泣告庄宗,乞保全继岌。庄宗复阅蜀簿曰:“人言蜀中珠玉金银,
不知其数,何如是之微也!”延嗣奏曰:“臣问蜀人,知蜀中宝货皆入崇韬之门,
言崇韬得金万两,银四十万,名马千匹,王衍爱妓六十,乐工百,犀玉带百。廷
诲自有金银十万两,犀玉带五十,艺色绝妓七十,乐工七十,他财称是。魏王府,
蜀人赂不过遣匹马而已。”庄宗初闻崇韬欲留蜀,心已不平,又闻全有蜀之妓乐
珍玩,怒见颜色。即令中官马彦珪驰入蜀视崇韬去就,如班师则已,如实迟留,
则与继岌图之。彦珪见皇后曰:“祸机之发,间不容发,何能数千里外复禀圣旨
哉!”皇后再言之,庄宗曰:“未知事之实否,讵可便令果决?”皇后乃自为教
与继岌,令杀崇韬。时蜀土初平,山林多盗,孟知祥未至,崇韬令任圜、张筠分
道招抚,虑师还后,部曲不宁,故归期稍缓。
四年正月六日,马彦珪至军,决取十二日发成都赴阙,令任圜权知留事,以
俟知祥。诸军部署已定,彦珪出皇后教以示继岌,继岌曰:“大军将发,他无衅
端,安得为此负心事!公辈勿复言。”从袭等泣曰:“圣上既有口敕,王若不行,
苟中途事泄,为患转深。”继岌曰:“上无诏书,徒以皇后教令,安得杀招讨使!”
从袭等巧造事端以间之,继岌既英断,僶俛从之。诘旦,从袭以继岌之命召
崇韬计事,继岌登楼避之,崇韬入,左右楇杀之。崇韬有子五人,廷信、廷诲
随父死于蜀,廷说诛于洛阳,廷让诛于魏州,廷议诛于太原,家产籍没。明宗即
位,诏令归葬,仍赐太原旧宅。延诲、廷让各有幼子一人,姻族保之获免,崇韬
妻周氏,携养于太原。
崇韬服勤尽节,佐佑王家,草昧艰难,功无与比,西平巴蜀,宣畅皇威,身
死之日,夷夏冤之。然议者以崇韬功烈虽多,事权太重,不能处身量力,而听小
人误计,欲取泰山之安,如急行避迹,其祸愈速。性复刚戾,遇事便发,既不知
前代之成败,又未体当时之物情,以天下为己任,孟浪之甚也。及权倾四海,车
骑盈门,士人谄奉,渐别流品。同列豆卢革谓崇韬曰:“汾阳王代北人,徙家华
阴,侍中世在雁门,得非祖德欤?”崇韬应曰:“经乱失谱牒,先人尝云去汾阳
王四世。”革曰:“故祖德也。”因是旌别流品,援引薄徒,委之心腹;佐命勋
旧,一切鄙弃。旧僚有干进者,崇韬谓之曰:“公虽代邸之旧,然家无门阀,深
知公才技,不敢骤进者,Uww.uknsh.co虑名流嗤余故也。”及征蜀之行,于兴平拜尚父子仪之
墓。尝从容白继岌曰:“蜀平之后,王为太子,待千秋万岁,神器在手,宜尽去
宦官,优礼士族,不唯疏斥阉寺,骟马不可复乘。”内则伶官巷伯,怒目切齿;
外则旧僚宿将,戟手痛心。掇其族灭之祸,有自来矣。复以诸子骄纵不法,既定
蜀川,辇运珍货,实于洛阳之第,籍没之日,泥封尚湿。虽庄宗季年为群小所惑,
致功臣不保其终,亦崇韬自贻其灾祸也。
史臣曰:夫出身事主,得位遭时,功不可以不图,名不可以不立。洎功成而
名遂,则望重而身危,贝锦于是成文,良玉以之先折,故崇韬之诛,盖为此也。
是知强吴灭而范蠡去,全齐下而乐生奔,苟非其贤,孰免于祸。明哲之士,当鉴
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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