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王
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劭,潘淑妃生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吴淑仪生南平王
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绍,殷修华生竟陵王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宏,陈修容
生东海王祎,谢容华生晋熙王昶,江修仪生武昌王浑,沈婕妤生明帝,杨修仪生
建安王休仁,邢美人生晋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休
业,颜美人生临庆冲王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休范,罗
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劭、浚、诞、祎、浑、休茂、休范别有传。绍出继庐陵孝
献王义真。
南平穆王铄,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元嘉十七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冠军
将军、湘州刺史,不之镇,领石头戍事。二十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
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时太祖方事外略,乃罢南豫并寿阳,
即以铄为豫州刺史,寻领安蛮校尉,给鼓吹一部。二十六年,进号平西将军,让
不拜。
索虏大帅托跋焘南侵陈、颍,遂围汝南悬瓠城。行汝南太守陈宪保城自固,
贼昼夜攻围之,宪且守且战,矢石无时不交。虏多作高楼,施弩以射城内,飞矢
雨下,城中负户以汲。又毁佛浮图,取金像以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
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贼多作虾蟆车以填堑,肉薄攻城。宪
督厉将士,固女墙而战。贼之死者,尸与城等,遂登尸以陵城,短兵相接;宪锐
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汝水为之不流。相拒四十余日,铄遣安蛮
司马刘康祖与宁朔将军臧质救之,虏烧攻具走。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诸蕃并出师。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上蔡,向
长社,长社戍主鲁爽委城奔走。即克长社,遣幢主王阳儿、张略等进据小索。伪
豫州刺史仆兰于大索率步骑二千攻阳儿,阳儿击大破之。到坦之等进向大索,劳
杨氏郑德玄、张和各起义以应坦之,仆兰奔虎牢。会王阳儿等至,即据大索,因
向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继坦之。虏永昌王宜勤仁库真救虎牢,坦之败走。
虏乘胜径进,于尉氏津逢康祖,康祖战败见杀。贼进胁寿阳,因东过与焘会于江
上。
二十八年夏,虏荆州刺史鲁爽及弟秀等,率部曲诣铄归顺。其年七月,铄所
生吴淑仪薨,铄归京师,葬毕,还摄本任。时江夏王义恭领南兖州刺史,镇盱眙。
丁母忧,还京师。上以兖土雕荒,罢南兖并南徐州,当别置淮南都督住盱眙,开
创屯田,应接远近,欲以授铄。既而改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领兵戍石头。
元凶弑立,以为中军将军,护军、常侍如故。世祖入讨,劭屯兵京邑,使铄
巡行抚劳。劭还立南兖,以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徐、兖、青、冀、幽六州诸
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常侍如故。柳元景至新亭,劭亲
自攻之,挟铄自随。江夏王义恭南奔,使铄守东府,以腹心防之。进授侍中、骠
骑将军、录尚书事,余如故。劭迎蒋侯神于宫内,疏世祖年讳,厌祝祈请,假授
位号,使铄造策文。及义军入宫,铄与浚俱归世祖,浚即伏法,上迎铄入营。当
时仓卒失国玺,事宁,更铸给之。进侍中、司空,领兵置佐,以国哀未阕,让侍
中。
铄素不推事世祖,又为元凶所任,上乃以药内食中毒杀之,时年二十三,追
赠侍中、司徒。三子:敬猷、敬渊、敬先。敬猷嗣,官至黄门郎。敬渊初封南安
县侯,官至后军将军。敬先继庐陵王绍。前废帝景和末,召铄妃江氏入宫,使左
右于前逼迫之,江氏不受命。谓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氏犹不肯。于
是遣使于第杀敬猷、敬渊、敬先,鞭江氏一百。其夕废帝亦殒。太宗即位,追赠
敬猷侍中,谥曰怀王。追赠敬渊黄门侍郎,谥曰悼侯。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临贺
王子产字孝仁为南平王,继铄后,未拜,被杀。泰始五年,立晋平王休祐第七子
宣曜为南平王继铄。休祐死,宣曜被废还本。后废帝元徽元年,立衡阳恭王嶷第
二子伯玉为南平王继铄,后官至给事中。升明二年,谋反诛,国除。
建平宣简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早丧母。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
封建平王,食邑二千户。少而闲素,笃好文籍。太祖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
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二十四年,为中护军,领石头戍事。出为
征虏将军、江州刺史。二十八年,征为中书令,领骁骑将军。元凶弑立,以宏为
左将军、丹阳尹。又以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世祖入讨,劭录宏殿
内。世祖先尝以一手板与宏,宏遣左右亲信周法道赍手板诣世祖。事平,以为尚
书左仆射,使奉迎太后,还加中军将军,中书监,仆射如故。臧质为逆,宏以仗
士五十人入六门。
为人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晓政事,上甚信仗之。时普责百官谠言,宏议
曰:
臣闻建国之道咸殊,兴王之政不一。至于开谏致宁,防口取祸,固前王同轨,
后主共则。秦、殷之败,语戮刺亡;周、汉之盛,谤升箴显。陛下以至德神临,
垂精思治,进儒礼而崇宽教,哀狱法而黜严刑,表忠行而举贞节,辟处士而求贤
异,修废官而出滞赏,撤天膳而重农食,禁贵游而弛榷酤,通山泽而易关梁,固
已海内仰道,天下知德。今复开不讳之涂,奖直辞之路,四海希风,普天幸甚。
举蒙采问,敢不悉心,谨条鄙见,置陈如左。辞理违谬,伏用震詟。
夫用兵之道,自古所慎。顷干戈未戢,战备宜修,而卒不素练,兵非夙习。
且戎卫之职,多非其才,或以资厚素加,或以禄薄带帖,或宠由权门,恩自私假,
既无将领,虚尸荣禄。至于边城举燧,羽驿交驰,而望其擐甲推锋,立功阃外,
譬缘木求鱼,不可得矣。常谓临难命师,皆出仓卒,驱乌合之众,隶造次之主,
貌疏情乖,有若胡、越,岂能使其同力,拔危济难!故奔北相望,覆败继有。
今欲改选将校,皆得其人,分台见将,各以配给,领、护二军,为其总统。
令抚养士卒,使恩信先加,农隙校猎,以习其事,三令五申,以齐其心,使动止
应规,进退中律,然后畜锐观衅,因时而动,摧敌陷坚,折冲于外。孙子曰:
“视卒如赤子,故可与之共死。”所以张弮效争先之心,吮痈致必尽之命,岂不
由恩著者士轻其生,令明者卒毕其力。考心迹事,如或有在,妄陈肤知,追惧乖
谬。
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寻进号卫将军,中书监、
尚书令如故。
宏少而多病,大明二年疾动,求解尚书令,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
侍,中书监如故。未拜,其年薨,时年二十五。追赠侍中、司徒,中书监如故,
给班剑二十人。上痛悼甚至,每朔望辄出临灵,自为墓志铭并序。与东扬州刺史
颜竣诏曰:“宏夙情业尚,素心令绩,虽年未及壮,愿言兼申。谓天道可倚,辅
仁无妄,虽寝患淹时,虑不至祸。岂图祐善虚设,一旦永谢,惊惋摧恸,五内交
殒。平生未远,举目如昨,而赏对游娱,缅同千载,哀酷缠绵,实增痛切。卿情
均休戚,重以周旋,乖拆少时,奄成今古,闻问伤惋,当何可言。”五年,益诸
弟国各千户,先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
子景素,少爱文义,有父风。大明四年,为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徙历阳、
南谯二郡太守,将军如故。中书侍郎,不拜。监南豫、豫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
南豫州刺史,又不拜。太宗初,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太子左卫率,加给事
中,冠军将军、南兖州刺史,丹阳尹,吴兴太守,使持节、监湘州诸军事、湘州
刺史,将军并如故。进号左将军。泰始六年,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
北秦八州诸军事、左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征为散骑常侍、后将军、太常,
未拜。授使持节、都督南徐、南兖、兖、徐、青、冀六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
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逆,景素虽纂集兵众,以赴朝廷为名,而阴怀两端。及
事平,进号镇北将军。齐王为南兖州,景素解都督。
时太祖诸子尽殂,众孙唯景素为长,建安王休祐诸子并废徙,无在朝者。景
素好文章书籍,招集才义之士,倾身礼接,以收名誉。由是朝野翕然,莫不属意
焉。而后废帝狂凶失道,内外皆谓景素宜当神器,唯废帝所生陈氏亲戚疾忌之。
而杨运长、阮佃夫并太宗旧隶,贪幼少以久其权,虑景素立,不见容于长主,深
相忌惮。元徽三年,景素防阁将军王季符失景素旨,怨恨,因单骑奔京邑,告运
长、佃夫云“景素欲反”。运长等便欲遣军讨之,齐王及卫将军袁粲以下并保持
之,谓为不然也。景素亦驰遣世子延龄还都,具自申理。运长等乃徙季符于梁州,
又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自是废帝狂悖日甚,朝野并属心景素,陈氏及运长等弥相猜疑。景素因此稍
为自防之计,与司马庐江何季穆、录事参军陈郡殷沵、记室参军济阳蔡履、中
兵参军略阳垣庆延、左右贺文超等谋之。以参军沈颙、毋丘文子、左暄、州西曹
王潭等为爪牙。季穆荐从弟豫之为参军。景素遣豫之、潭、文超等去来京邑,多
与金帛,要结才力之士。由是冠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
前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并皆响附,其余武人失职不得志
者,莫不归之。
时废帝单马独出,游走郊野,曹欣之谋据石头,韩道清、郭兰之欲说齐王使
同,若不回者图之。候废帝出行,因众作难,事克奉景素。景素每禁驻之,未欲
匆匆举动。运长密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为异计;景素知为运长所遣,即斩
之,遣司马孙谦送首还台。
元徽四年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奔景素,云京邑已溃乱,劝令速入。景素信
之,即便举兵,负戈至者数千人。运长等常疑景素有异志,及闻祗祖叛走,便纂
严备办。齐王出屯玄武湖,冠军将军任农夫、黄回、左军将军李安民各领步军,
右军将军张保率水军,并北讨。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其余众军
相继进。冠军将军齐王世子镇东府城。齐王知黄回有异图,故使安民、佛荣俱行
以防之。
景素欲断据竹里,以拒台军。垣庆延、祗祖、沈颙等曰:“今天时旱热,台
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也。”殷沵等固争不能。农夫
等既至,放火烧市邑,而垣庆延等各相顾望,并无斗志。景素本乏威略,恇扰
不知所为。时张保水军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并荆楚快手,自相要结,
击水军,应时摧陷,斩张保,而诸将不相应赴,复为台军所破。台军既薄城池,
颙先众叛走,垣祗祖次之,其余诸军相系奔败。左暄骁果有胆力,欲为景素尽节,
而所配兵力甚弱,犹力战不退,于万岁楼下横射台军,不能禁,然后退散。右卫
殿中将军张倪奴、前军将军周盘龙攻陷京城,倪奴禽景素斩之,时年二十五,即
葬京口。垣庆延、祗祖、左暄、贺文超并伏诛;殷沵、蔡履徙梁州;何季穆先
迁官,故不及祸;其余皆逃亡,值赦得免。
景素即败,曹欣之反告韩道清、郭兰之之谋,道清等并诛。黄回、高道庆等,
齐王抚之如旧。景素子延龄及二少子,并从诛。其年冬,封长沙成王义欣子勰第
三子恬为秭归县侯,食邑千户,继宏后。顺帝升明二年,卒,国除。张倪奴以禽
景素功,封筑阳县侯,食邑千户。
景素败后,故记室参军王螭、故主簿何昌禹并上书讼景素之冤。齐受禅,建
元初,故景素秀才刘琎又上书曰:
臣闻曾子孝于其亲而沈乎水,介生忠于其主而焚于火,何则?仁也不必可依,
信也不必可恃。昔者墨翟议云梯于荆台之下,宋人逐之;夷叔为卫军隐难于晋,
公子殪之;李牧北逝强胡之旗,南拒全秦之卒;赵王不图其功,赐以利剑;陈蕃
白首固义,忘生事主;汉灵不明其忠,卒被刑戮。彼数子者,皆身栖青云之上,
而困于泥尘之里,诚以危行不容于衰世,孤立聚尤于众人,加谗谄蛆蛊其中,谤
隙蜂飞而至故也。臣闻浸润之行,骨肉离绝,疑似一至,君臣易心,此中山所以
歔欷奏乐,孟博所以慷慨囊头者也。臣每惟故举将宋建平王之祸,悲彻骨髓,气
凝霜霰。今璇鼎启运,人神改物,生罪尚宥,死冤必申。臣诚不忍王之负谤而不
雪,故敢明言其理。
臣闻孝悌为志者,不以犯上,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秦仁获麑,
知其可为傅也。臣闻王之事献太妃也,朝夕不违养,甘苦不见色。帐下进珍馔,
太妃未食,王投箸辍饭。太妃起居有不安,王傍行蓬发。臣闻求忠臣者于孝子之
门,安有孝如王而不忠者乎?其可明一也。
当泰始、元徽中,王公贵人无谒景宁陵者,王独抗情而行,不以趋时舍义,
出镇入朝,必俯拜陵所。王尚不弃先君,岂背今君乎?其可明二也。
王博闻而容众,与谏而爱士,与人言呴呴若有伤。闻人之善,誉而进之;见
人之恶,掩而诲之。李蔚之,蓬庐之寒素也,王枉驾而讯之;何季穆等,宣简王
之旧也,王提挈以升之。王虚己以厚天下之士,尚不欲伤一人之心,何乃亲戚图
相菹脍乎?其可明三也。
臣昔以法曹参军,奉讯于听朝之末。王每断狱,降声辞,和颜色,以待士女
之讼。时见夏伯以童子缧絷,王怆然改貌,用不加刑。徐州尝岁饥,王散秩粟俸
帛,以断民之乏。蠲理冤疑,咸息徭务,所在皆有爱于民。臣闻善人,国之纪也。
安有仁于民庶,而虐其宗国者乎?其可明四也。
王修身洁行,言无近杂,内去声酌之娱,外无田弋之好。每所临践,不加穿
筑,直卫不繁,第宅无改。荆州高斋,刻楹柏构,王废而不处。昔朝廷欲赐王东
陵甲第,又辞而不当。两宫所遗珍玩,尘于笥箧。无它嬖私,不耽内宠,姬嫱数
人,皆诏令所赐。王身食不逾一肉,器用瓦素,时有献镂玉器,王顾谓何昌宇曰:
“我持此安所用哉?”乃谢而反之。王恭己蹈义若此。其可明五也。
王之在荆州也,时献太妃初薨,宋明帝新弃天下,京畿诸王又相继非命,王
乃征入为太常,楚下人士并劝勿下,王谓:“为臣而距先皇之命,不忠;为子不
奉亲之窀穸,不孝。”于是弃西州之重,而匍伏北阙。王若志欲倔强,便应高枕
江汉,何为屈折而受制于人乎?其可明六也。
王名高海内,义重太山,耆幼怀仁,士庶慕德。故从昏者忌明,同枉者毁正,
搦弦为钩,张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风尘。会王季符负罪流谤,事会谗人之心,
权丑相扇,鸱枭奋翼。王虽遘愍离凶,而诚分弥款,散情中孚,挥斥满素。虞玩
之衔使归旋,世子入质京邑,续解徐州,请身东第,后求会稽,降阶外抚。虞玩、
殷焕实为诠译,诚心殷勤,备留圣听。王若侜张跋扈,何事若斯?其可明七也。
自是以后,日同殊论,苍梧之衰德既彰,群小之奸慝弥广,下盈其毒,上不
可依。时长王并见诛锄,公卿如蹈虎尾,众人翕翕,莫不注仰于王。厢阁诸人,
同谋异志,王心不从利,忠不背本,执周天赐而斩之,以距王宜与等,遣司马孙
谦归款朝廷。王若欲拟非觊,宁当如此乎?其可明八也。
又是年五月以后,道路皆谓阮佃夫等欲潜图宫禁,因兵北袭,而黄回、高道
庆等传构其事,武人奖乱,更相恐胁。至六月而京师征赋车徒,将讲众北垒,都
鄙疑骇,佥言衅作。垣祗祖因民情嚣荡,扬声北奔,绐辞惑众,穷乱极祸。会州
人自都还,说:“掖门已闭,殊不知台中安不?”王既素籍异论,谓为信然,收
率疲弱,志在投散,冰炭在怀,但恐迟后。何图兵以顺出,翻为逆动乎?夫往来
之人,喧哗幻惑,皆出辇毂,非从徐州起也。且台以六月晦夜无何呼北兵已至,
皆登陴抽刃,而朱方七月朔犹缓带从容,其晚闻京都变乱,始乃鸠兵简甲耳。王
岂先造祸哉!其可明九也。
王闻京室有难,坐不安,食不甘,言及太后,未尝不交巾掩泣。又临危之际,
抚楹而叹曰:“吾恐三才于斯绝矣。”兹岂不诚在本朝,以天下为忧乎?自非深
忠远概,孰能身灭之不恤,独眷眷国家安危哉?其可明十也。
夫王起兵之日,止在匡救昏难,放殛奸盗,非它故也。请较言之。当时君臣
之道,治乱云何?杨运长、阮佃夫为有罪邪?为无罪邪?若其无罪,何故为戮?
若其有罪,讨之何辜?王岂不知君亲之无将乎?顾以救火之家,岂遑先白丈人,
非不恭也,徒以运属陵丧,智力无所用之,蹉跌倾覆,此乃时也,岂谓反乎?果
然今日王亡,明日宋亡,王何负于社稷,何愧于天下哉!
臣闻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王子之墓;汉高定天下,过大梁,蹑燕、代,
修信陵之祀,存望诸之裔;晋世受命,亦追王凌之冤,而诏其孙为郎。夫比干,
殷辛之罪人也;无忌,魏之疑臣也;乐毅,燕之逃将也;彦云,齐之贼而晋害也。
适逢圣明之君,革运创制,昭功诚,荡嫌怨,清议以天下之善也。或殊世而相明,
故四贤咸济其令问,三后驰光于万叶,君子荣其辉,小人服其义。
今陛下尊英雄之高轨,振逸世之奇声,何至仍衰世之异议,以掩贤人之名哉!
若王之中外不明,终始慆德,臣惧方今之人,不复为善矣。且世之兴衰,何代
无有,今齐苗裔万世之后,其能无污隆乎?苟前良可废,何以劝后之能者。伏愿
上同周、汉、西晋之如彼,下为来胤垂范之如此。傥能降明诏,笺枉道,使往王
得洗谤议,拯冥魂,赐以王礼反葬,则民之从义,犹若回风之卷草也。臣闻鹳鸣
皋垤,则降阴吐雨;腾蛇耸跃,而沈云郁冥。但伤臣言轻落毛,身如横芥,神高
听邈,终焉莫省,直欲内不负心,庶将来知王之意耳。
又不省。至今上即位,乃下诏曰:“宋建平王刘景素,名父之子,少敦清尚。
虽末路失图,而原心有本。年流运改,宜弘优泽,可听以王礼还葬旧墓。”
晋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义阳王,食
邑二千户。二十七年,为辅国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元凶弑立,加散骑
常侍。世祖践祚,迁太常,出为东中郎将、会稽太守,寻监会稽、东阳、临海、
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孝建元年,立东扬州,拜昶为刺史,东中郎将如故,进
号后将军。
大明元年,征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迁中军将军、南彭城、
下邳二郡太守。又出为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
前将军、江州刺史。三年,征为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增邑千户。转中书令,
中军将军,寻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太常。从世祖南巡,坐斥皇太
后龙舟,免开府,寻又以加授。前废帝即位,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兖、南兖、
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开府
如故。
昶轻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责;民间喧然,常云昶当有异志。
永光、景和中,此声转甚。废帝既诛群公,弥纵狂悖,常语左右曰:“我即大位
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江夏王义恭诛后,昶表入朝,遣典签蘧法生衔使。
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
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祸,叛走还彭城。帝因此北讨,亲率众过
江。法生既至,昶即聚众起兵。统内诸郡,并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
异心。昶知其不捷,乃夜与数十骑开门北奔索虏,弃母妻,唯携爱妾一人,作丈
夫服,亦骑马自随。昶家还都,二妾各生一子。时太宗已即位,名长者曰思远,
小者曰怀远,寻并卒。追封怀远为池阳县侯,食邑千户。
泰始六年,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绥继昶,改昶封为晋熙王。燮袭爵,食邑三千
户。太宗既以燮继昶,乃下诏曰:“夫虎狼护子,猴猨负孙,毒性薄情,亦有
仁爱,故识念气类,尚均群品,况在人伦,可忘天属。晋熙太妃谢氏,沈刻无亲,
物理罕比,征北公虽孝道无替,而遭此不慈,自少及长,阙恩鞠之囗,乃至休否
莫关,寒温不访,晨昏屏塞,定省靡因。事无违忤,动致诮责,毒句发口,人所
难闻,加恶备苦,过于仇隙,遂事愤于宗姻,义伤于行路。公故妃郗氏,妇礼无
违,逢此严酷,遂以忧卒,用夭盛年。又谢氏食则丰珍,衣则文丽,奉己之余,
播覃群下;而诸孙纩不温体,食不充饥,付于姆妳之手,纵以任军之路。遇其
所生,弃若粪土,繿缕比于重囚,穷困过于下使。诚皇规方远,沙塞将一,公
修短不讳,亦难豫图。兼妾女累弱,一第领主,防闲之道,人理斯急。朕所以诏
第六子燮奉公为胤,欲以毗整一门,为公继绍。但谢氏待骨肉至亲,尚相弃蔑,
况以义合,免苦为难。患萌防渐,危机须断,便可还其本家,削绝蕃秩。”先是,
改谢氏为射氏。
时主幼时艰,宗室寡弱。元徽元年,燮年四岁,以为使持节、监郢州、豫州
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郢州刺史,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
总府州之任。明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逼朝廷,燮遣中兵参军冯景
祖袭寻阳,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州别驾程罕之居守,开门诣景祖降。进燮号
安西将军,加督江州诸军事,复昶所生谢氏为晋熙国太妃。四年,又进燮镇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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