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崇将曹阿瞒提起来,阿瞒人矮,两只腿不住得乱蹬,却已经踢不到任何东西。曹阿瞒憋着猪肝般的脸,却不大叫,恶狠狠地盯着宫崇。宫崇见他倔强,将他提到半空,哈哈笑道:“小小年纪满口胡言,当道爷不知道?曹大爷的儿子,怎么可能在这里玩?”曹阿瞒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宫崇摸不着头脑,他不再反抗,道:“难道曹嵩曹大爷的儿子还会在脸上刻字?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难道你没听过我爷爷提起过我吗?”
宫崇道:“什么你爷爷,我爷爷?”
曹阿瞒突然怒目圆睁,冲着宫崇道:“大胆宦官!是不是窦武陈藩的奸细,要去害曹大人!?”曹阿瞒这一怒,顿时将宫崇慑住,宫崇忙摆着双手,道:“不是不是,俺是受曹公公所托,给曹嵩大人去送信的。”
“送信?怎么到这里来了?”
“俺不认路,走了远路,才到这里来了。”窦武陈藩被诛杀是极其秘密的事,竟然从这个小孩口中说出,可见他来历并不简单,宫崇被他一喝,果然失去了冷静,头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曹阿瞒怀疑得看着他,忽然一脚提在宫崇的档下。
宫崇因为慌乱,正想如果对方真是曹嵩的儿子,那么今天得罪了他,不知道会遭什么殃。哪料到曹阿瞒毫无先兆的一脚踢在档下,全无防备,奈何自己武功高出对方很多,还是来不及躲开,幸亏对方踢的不重,宫崇捂住阴部,痛得弯下腰去。
曹阿瞒道:“好哇,原来你不是宦官。说,冒充宫里的宦官,想干什么!?”
宫崇只感觉小腹抽筋,阴部火辣辣得痛,好一会儿,才稍稍好了些,道:“俺是曹节曹公公的手下,确实不是宦官,但曹公公派我出来的,这点没错。”说完从怀里掏出火漆封好的密信,曹阿瞒一看,果然是宫里的文书,上面还有曹节的印章。
曹阿瞒继续道:“叫什么名字?说!”
“宫……张让!”
宫崇没想到对方虽然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但思维谈吐如此犀利,想说老实话让他相信都很难,哪敢说一句谎话?
曹阿瞒递过密信,道:“拿好,你这样就轻易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一个陌生人看,被曹公公知道的话,肯定要了你的脑袋!”
宫崇从小就没经历过如此复杂的人世关系,感觉快要被逼疯了,真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啊,小朋友,哦不,……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曹阿瞒很是得意,道:“为了让你心服,我带你去曹嵩那里。嗯?”
宫崇知道,对方虽然是表明自己没有撒谎,其实是试探自己到底敢不敢跟他去,也就是说对方到现在还是不相信他是宫里出来的。
宫崇将密信放入怀内,道:“这样最好,俺都听你的。”
曹阿瞒微微笑着,道:“咱们这就走,去陈留!”
迷谷,迷谷,迷谷……
一路上,花是迷谷的脸,草是迷谷的脸,山是迷谷的脸,农夫的脸是迷谷的脸,溪水里映射的,也是迷谷的脸。诸葛珪就这样一路上傻笑着南下。自从与迷谷一别后,自从迷谷给他的一个飞吻后,自从迷谷答应南下来找他后,他就开始处于异常状态。在酒店里,一个人吃着一堆菜,突然叫小二再拿副碗筷来,然后乐呵呵的往空碗里夹菜,道:“谷谷,多吃点!呵呵!”周围的食客见他如此,都毛骨悚然,纷纷责怪店小二店里有鬼。给马喂草的时候,他会蹲下身来,对着马儿道:“谷谷,多吃点,吃得白白胖胖!”马吐了他一脸的草,他将草从脸上扒拉下来,依然乐呵呵道:“吃饱了,我们就赶路啦!”
就这样,一路慢慢笑,慢慢走,走了二个月,才回到徐州境内。这段时日是诸葛珪从娘胎里出来后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不几日,诸葛珪快回到琅邪,一路上都零零散散的躺着死人,乌鸦横飞,竞相啄食死人肉,几个埋尸人缓缓搬动着尸体,抛入一个挖好的大土坑中,面无表情,空气中沉浮着苍蝇的嗡嗡声与腐败的恶臭味。
诸葛珪知道这里已经被战火荼毒了,他开始回到现实中,策马回到琅邪阳都郡,远远的就望见城门上悬挂着一个物件,靠近才发现,是一个头颅,头发四散,面部溃烂,断颈处被苍蝇盯满,被风吹着,敲击着城墙,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诸葛珪仰头看时,头部掉下一个东西,软软地滩在身边的地上,他下马一瞧,吓得赶忙跨上马背,策马往城里赶去,原来落在地上的,是一个腐坏的眼球。
没有人知道,眼球里映下了诸葛珪惊慌的表情,然后沉入土里消失不见了。
诸葛珪一入城门,只见城内一派萧瑟,城门边的传达室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诸葛珪抚去表面的尘土,缓缓读道:
“琅邪公孙举,自立为皇帝,结众谋反,如今反贼已灭,公孙举,枭首示众,夷九族,其余叛党,皆夷三族,有检举揭发同党者,赏金百两,官爵自选。
匈奴中郎将张奂”
诸葛珪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买卖官爵越来越流行,这可怎么得了!”他又看到旁边有一张通缉令,上面用毛笔画着一个道人的头像,诸葛珪一眼就认出了,正是泰山紫霞观的魏伯阳。再往旁看去,还有张角、张梁、迷谷、祝余、肥遗的头像,他见四周没人,一把扯去了迷谷的头像,揉成一团塞入怀里。他东张西望,忽然又发现肥遗头像边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头像,他靠近仔细看,又侧过脸看,看了会儿,忽然往后跳了一步,指着通缉令,道:“这、这、这不是我吗?!”他赶忙捂住嘴巴,全身直冒冷汗,看样子,朝廷已经知道他们几个人与桓帝的死有关了,这可不是夷九族的罪啊,夷十一族,十二族都有可能,说不定连老祖宗的坟都掘了。诸葛珪刚想伸手去揭,只听远处传来士兵的脚步声,巡逻兵到了。看看夜色降临,诸葛珪赶忙跨上马,飞驰而去,心里大喊:乐极生悲,乐极生悲,怎么办好?
不几日,宫崇带着阿瞒来到了陈留,众军官见阿瞒来了,忙将他引入主帅帐内。帐内众人正开完军事会议,纷纷散去。阿瞒径直步入营帐,宫崇乖乖的跟在后面。营帐的另一边挂着一张很大的地图,上面画了很多圈圈,宫崇一点都看不懂。只见地图前站着一人,全身戎装,身材不高,他在地图上又画了几个圈,几条直线,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曹阿瞒道:“不如守住三门,独放南门,逼他出来,在十里外暗伏一军,反贼一定逃不掉!”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两眼放光,道:“南门十里外,是埋伏的好去处,城中缺粮,他必定想逃脱出来。对,非常妙,实在妙啊!”他哈哈笑道:“怎么,我儿有空来帮老爸出谋划策?”他突然看到了宫崇,话说了一半,硬生生打住了。宫崇见这人身材矮小,有点臃肿,实在不是当初自己心目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形象。他见对方疑惑,忙跪下道:“小的张让,受曹公公所托,带来密信!亲手交给曹将军!”对方走上几步,道:“我就是曹嵩。”宫崇忙从怀里掏出密信呈上。曹嵩拆开火漆,抖开绢帛,仔细地看。曹阿瞒道:“老爸,是不是说窦武陈藩的事?恭喜老爸啊!”曹嵩道:“竟然被你猜到了!有什么好恭喜的?”曹阿瞒道:“明天,老爸依我的计策一定可以捉住反贼李坚,能在朝廷危急之时,解燃眉之急,老爸必定被朝廷赏识,再加上窦武陈藩反叛被杀,空出来的位子,当然要老爸来坐了。”曹嵩突然颜色大变,斥道:“朝廷大事,你岂敢妄加断定!这话传出去,我要被杀头的。小小孩子,不准再乱说话,朝廷的事还不用你来关心!”说完,曹嵩就走出营帐前去部署明天的总攻。
宫崇从地上起来,看着阿瞒,道:“你老爸骂你,你怎么还笑?”曹阿瞒道:“都被我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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