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公元177年,东海之外玄英岛。
“姑娘,你伤了心么?姑娘,你伤了心么?姑娘……”
迷谷从半睡半醒中醒来,房门大开,站着一个黑影。
“你是谁?”
“我感觉到姑娘伤了心,才前来帮助你的……”
“你如何知道我伤了心?”
“我能听见伤心人的呓语,伤心人心跳的频率,伤心人深浅的呼吸,还有……伤心人的伤心!”
“我确实很伤心,我想死!”
“死?死解决不了伤心!你愚蠢的念头,将带给另一个生命无穷的灾难!你忍心么?”
迷谷不由地摸摸小腹,道:“你来干什么,是来刺激我的么?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我听先知的话,找个地方好好待上三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我要忘记自己的痛苦!”
“那你得先找到心安住的地方,然后慢慢归于平静和安宁……”
“心住的地方……心住于何处?”
“对了,心又住于何处呢?”那黑影朝迷谷招招手,道,“心住在哪里?云何降伏其心?心又在哪里?你能给我心吗?”
迷谷脑中灵光一现,从床上起来,道:“你能带我去吗?”
黑影沉默起来,转身走出房门。
迷谷迅速船上外套,追出门外。
黑影已经远在小岛的边缘。
“现在这座小岛在海下,你要带我去哪里?”迷谷望着穹庐形的防护壁,有些茫然。
黑影伸出双手,掌间出现了一个浅绿的光环,他一脚踏入环内,道:“跟我来,去寻找心在哪里。”
倏忽不见。
迷谷犹豫不决,不知光环的另一边是何处。
“快,时间有限,你要抹去过去的记忆的话,就来吧,别犹豫,这个光环会越来越小。”
迷谷鼓起勇气,踏入了光环之中。
眼前一亮,顺即暗下来。眼前是无尽的大海,远处是一条长长的墙体,横在海面之上。
黑影变成一个身着斗篷的神秘男子,漂浮在海上,道:“来吧,这片海不会沉下去!”
迷谷试探着踏入海水,潮水掀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前推去。
她惊叫一声,身子竟然没有沉默,随着浪潮飞速向前漂去。
这片海并不平静,因为海面之上,时不时会伸出一两双手臂来。越往海中心漂,这些手臂就越多。不消一刻钟,海面上布满了各种人,衣衫褴褛,铁狗铁虎争相追逐,那些人嘶吼着向四面八方逃跑,混乱不堪。
“这是哪里?”迷谷觉得这片海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欢迎来铁围山,伤心的姑娘!”黑衣人转过头,在迷谷面前,出现了一张惨白而布满血管的脸,尖尖的双耳中伸出两条长长的舌头,惊骇莫名。
“啊!”迷谷尖叫起来,黑衣人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扛上肩膀,快步向铁围山奔去。
巨大的铁墙上,爬满了各种人,个个脓血崩裂,浑身烂疮,他们吸着发烫的铁墙,努力向上攀去,虽然免不了被铁墙之上的怪物用鞭子重新抽回地面,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往上攀爬,乐此不疲。
“这是哪里?放我下来!”迷谷惊恐万分,又气又急。
黑衣人带着她穿过了厚厚的铁墙,却见里面又是一重广阔无边的海洋,无数人形的东西在海中翻腾嚎叫,永不休止。
又穿过一重海洋,黑衣人放下迷谷,只见铁围山之内有一个方圆数百公里的螺旋形坑洞,一环一环上有数不清的人。
“再次欢迎来到铁围山,一座倒插的山!”黑衣人嘎嘎而笑,铁墙右边的高台之上,坐着十多个黑衣人,各有不同的姿势,手中持着各种宝器,金刚杵、骷髅鞭、脑碗、骨棒……不一而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迷谷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感觉异常的压抑,“放我回去!”
黑衣人从袖中掏出一颗蠕动的心脏,摆到迷谷面前,道:“你不是想知道心在哪里吗?”
迷谷惊骇莫名,不由的倒退几步,道:“拿开,拿开……”
黑衣人笑道:“睁开眼睛,迷谷小姐,只要睁开眼睛,你就能看见自己的心住在哪里了!”
迷谷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黑衣人手中的心脏慢慢变成了透明,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让迷谷惊讶的,这个女子是她最熟悉的人——她自己。
心脏中的图像不停变幻,突然是年幼的她,突然又是泰山时的她,在匈奴的她,睡觉时的她,吃饭的她,喂马的她,微笑的她,哭泣的她,惊恐的她,痛苦的她……
“够了!”迷谷叫道,“这究竟是什么?”
那心脏中,突然出现楼乾狰狞的面容,背后不停有闪电划过,他的脸忽明忽暗,亢奋异常。当这幅景象重现在迷谷眼前时,她惊得差点昏厥过去。
然后是哥哥、父亲的脸,还有灵帝****的笑容,接着是支谶与安世高,还有乎邪犹疑不定的表情。最后便是诸葛珪的笑脸,为了救她而怪相百出。迷谷稍稍平静下来,心里突然刺痛起来,黑衣人手中的心脏猛然回缩,影像完全消失。
“你的心,就在这颗心脏里,这颗心脏主人的心,也在你的心里!”黑衣人语调一变,收回心脏,同时,迷谷看见高台之上的一个黑衣人,手中出现了这颗心脏,然后慢慢将它放入一个天平之上。
天平的一端没有任何东西,盛着心脏的一端沉了下去。
黑衣人缓缓掀去斗篷,迷谷惊讶得捂嘴大叫起来。
诸葛珪!
那黑衣人,不是一副古怪而苍白的面孔吗?怎么会是诸葛珪。
诸葛珪亦大惊道:“迷谷,你真的在这里!”
高台上传来几个合在一起的声音:
在****的痛苦中翻滚的人啊,坚固的执着让你们的灵魂饱受煎熬!
情执、我执、众生执,在你们封闭的大脑中和糊涂的眼睛前,更让你们看不清真相,看不清远方,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任何一切!
愚蠢,情执带来的愚蠢,可笑,我执反照的可笑!
拿你们的心来称一称,到底值多少分量!我们只看到泡沫,泡沫!和影子一样虚幻!一样无常!
在虚无中颠倒幻想,在执着中随业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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