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暄身上再找不到半点值钱东西,他吃腻了山野的果子,吃厌了自己费尽心思捕捉,最后却被烧成焦炭的烤肉。
他找到村庄,凭着打来的野味,预备换一身干净衣裳。因为语言不通,他起先被当成小叫花子,过后又被当成流贼。
幸而村里有教书先生,勉强听得几句两洲通用的官话,好心换下那两只还算新鲜的山鸡山兔。又亏他指点迷津,引韩暄到村口的破庙歇脚。
小庙坍圮破旧,不宜迎神纳福,倒适合养些不为人知的隐晦勾当。韩暄住在这里,当真备受煎熬。
他从前有轻微洁癖,现在衣不蔽体,躺在香屑堆积的神案上。头天夜里,耗子在他耳边“吱吱”叫唤,飞蛾在他身上盘旋。他只有忍耐漫漫的长夜。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停步,再过两天就该离开。如果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也许就只剩下在原地腐烂的命运。
迎来第一缕晨光,韩暄瑟缩着身子,从冰凉的梦里苏醒。他实在太疲倦了,哪怕天寒地冻,也觉得比山里温暖。所以前一夜里,他难得地拥有好睡眠。
昨晚上寒风呼啸,刮破庙门,如潮水般倒灌席卷。初时他不大在意,这时回想起来,觉得一阵后怕。
这样大门洞开,万一有贼人觊觎,岂不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自己在山林里保持警惕,怎么如今安身破庙,就忘了人比豺狼有时更甚。
他正在内心懊悔,立时听见什么动静。就在塑像背后,有一道细微的呼吸,借着早晨的安宁传进他的耳朵。
神像掉了金箔,露出泥身,正映证着一句略带艰难的熟话。韩暄张望几眼,其后一片混沌难辨。
说不定是什么流浪的猫狗,顶不住庙外的风寒,逃到那个角落暂避。韩暄这样想着,精神却片刻不敢松懈。他就地搜寻,摸起一截旗杆;小心翼翼地探索过去。
那道呼吸略带局促,随着韩暄走近,变得无比清晰。绕过塑像背面,光线变得晦暗。韩暄定睛细看,终于发现一道小小身影。
那是八九岁梳着总角的一个女孩子,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知吃了多少流离在外的苦。这样局促的环境里,她背靠塑像,居然睡得十分安详。
韩暄扔下木棍,轻轻将她摇醒。她睁着一双眼睛,先是惺忪之态,而后变为几分不安与无助的神色。
“哥哥保护我!”她站起身来,不顾韩暄的讶异,飞快扑进对方的怀里。
韩暄手足无措,只得任她依偎。过了一会儿,他按下慌张,耐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不哭不闹,极力忍着眼泪。看她乖巧模样,反而惹人心疼。韩暄看她原本衣着,猜她家境殷实,应该不是村里跑出来的孩子。猜想她的身世,也许跟自己类似。韩暄隐约感到亲切。
“我叫楚楚,”女孩儿眼巴巴地望着他道,“我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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