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一大早,留守府中的众人就都已起床,开始忙活。门上到处都是挂起的艾叶,粽子前一天都已包好,一早就开始煮起来,清晨的气息中,飘散着粽子的香味和雄黄酒的味道。
李复和众人一样,被这热闹祥和的气氛所感染,虽然一夜未眠,却早已没有了睡意,和李彭等一起,剥着粽叶,一边品味这莹白如雪、香气扑鼻的粽子,一边饮着雄黄酒,笑着谈天论地。
李憕一早去了河南府中,给众僚属送了粽子等过节之物,又折返回来,与众人同享这端午之乐。李彭说起昨日和李复谈论的屈原之事,听得李憕不断点头。
正在说笑间,忽听门外几人大声说话,接着一人快速奔进屋内,却是管家李昭明,向李憕报道:“大人,崔郎中来了!”
几人吃了一惊,心想这崔国辅走了不过半月有余,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只有李复心中却是一沉,心知恐怕是王鉷一案已经事发,崔国辅被株连,贬逐出了京城。一边想着,也与李憕等迎出去,崔国辅正在大门外,此时的他一脸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身上满是风尘,旁边的仆从崔全也是一脸的忧伤。
李憕吃惊道:“崔兄,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崔国辅叹道:“一言难尽,王鉷牵连龙武军万骑营造反一事,已经被皇上下旨自尽,王鋓被决杖死,满门都被抄尽,与王鉷有关系的各人都遭到李林甫的指罪,均被贬谛,总有数十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李憕大惊,道:“我看报状,王鉷之事已经得知,但实在未曾料到李林甫又拿此事向众人开刀,崔兄竟也牵连在内,这该如何是好?”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李彭也是紧皱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李复却是一脸凝重,望着和上次见面差别甚大的崔国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崔国辅是这个时代的人,和自己非亲非故,可毕竟是他把自己从城外救回,又交托给李憕照顾,这一段时间才能衣食无忧,并逐渐熟悉着这个时代,否则还不知道去何处糊口呢。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自己的恩人,身受磨难,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么乱想着,又听李憕道:“要不我马上向圣上请旨,请圣上开恩,让崔兄返回京城。”
崔国辅摇头道:“万万不可,这样不但不会起什么作用,反而有可能再被李林甫所指责,会进一步加罪于我,或再牵涉到使君也不一定,岂不是很不值得!使君的情意我都心领了。”
李憕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有些恨恨然的小声道:“李林甫这个奸贼!”又向崔国辅道:“崔兄是左迁何处?”
崔国辅道:“此去竟陵,任司马一职。”
李憕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不算极远,定是皇上有回护之意,崔兄日后必有再度启用之时。”
李复读《茶经》记得,竟陵郡是在后代的湖北天门,也算是鱼米之乡,崔国辅被贬到那里,严格说来不算非常严厉的处罚。实际上,崔国辅原先任户部郎中,为从五品上,此次贬至竟陵,司马一职为从六品下,也算是连降数级了,但比起别的动不动流放岭南的人,确实是近的多。
崔国辅叹道:“此一去千里,谁知何年何月才能回返京城,世事日变,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和使君见面了。”
李憕摇头道:“崔兄千万不要灰心,勿因一时的打击而消沉,由弟看来,兄日后必能够再返朝廷,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我此下担心的是以兄的年纪和身体,如何熬的过眼前驰驿这一关。”
天宝五载七月,因之前流人和贬官者多在路途上逗留,耽搁时间甚久,所以朝廷下敕要求“自今左降官,日驰十驿以上”,就是说,受到贬谛的官员一天要走十个驿站的路程,唐时一驿三十里,也就是一天要行三百里以上,如此疲劳的连续赶路,使得“是后流贬者多不全矣”,很多人就在高速赶路中病亡。崔国辅这满身的风尘就是急速赶路所致,所以李憕才担心他的身体。
崔国辅道:“使君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的住。”
李憕回首向李昭明道:“去将我的马备好!”又对崔国辅道:“崔兄不用太过着急,弟将坐骑送与兄,路上能省不少时间。现在还是先进府中休息一下,弟不多留,只一个时辰便放兄走。”
崔国辅稍犹豫一下,点头道:“也好,一个时辰后,我再上路。”
几人相随进院,崔国辅向身旁的李复道:“如今可大好了?”
李复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崔国辅身处难中,一路辛苦至此,到了这里还不忘对自己问候,可见对自己的关心,忙回道:“谢郎中关爱,在下早就没事了。”
内堂中早备下了热水,崔全服侍崔国辅稍为擦洗,又坐下歇息,喝了几口热茶,崔国辅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崔国辅端着茶杯,又向李复道:“在使君府里可住的惯吗?”
李复答道:“住的惯,使君待我很好。”
李彭在一旁道:“李兄现在和我一起读书,他的才情和见识让我父亲都佩服呢。”
崔国辅哦了一声,看着李复,口中却道:“此前记忆可恢复了?”
李复黯然道:“还没有。”心中却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会演戏,要是还能回到现代是不是去尝试一下当演员,也许也能有一番成就。
崔国辅道:“那也不必着急,慢慢恢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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