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们都怯怯的出去了,姑姑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也走出了房间。
外面,一会就传来了小孩的哭声,还不止一个——我知道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婶婶们,又在教训自己的儿女了。
姑姑在外面劝解着,但是很明显的,她的劝解根本只能起到火上烧油的效果。
我看着两个叔叔,他们都低着头不敢作声。我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我的叔叔,按理说,作为一个晚辈,我是没有资格说你们什么的。”
“但是你们自己说说,为了钱,一家人搞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们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无动于衷的样子,我的声音大了起来:“爷爷是不在了,但是奶奶还在。有一句话叫长孙为大,我今天就在这里帮她做这个主了!这样吧,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到底要什么?”
事不关己的姑父也在一边帮腔:“是啊,就家里这几个人,到底怎么分,大家扯清楚,也就行了。”
二叔首先耐不住了:“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和你二婶现在下岗了,单位要退房子——你爷爷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我就只想有个住处。”
一直在旁边抽着闷烟的小叔也开了腔:“你好歹现在还有个房子住,我也听过你们单位的人在说,联合起来不退房,到底怎么的也不知道,但一时半会你是不用搬的——但我去年买的拖拉机撞人的事,你们都知道。”
“我把房子都卖了赔给别人,现在住在她二姐的家里,天天受人白眼——算了,这些事说起来没意思——我也是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什么也不要。”
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二叔两口子都是化工厂的工人——如果大家还记得住前面章节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厂子靠的就是黄馨父母所在的自治州磷矿存活——而前几年,磷矿被挖光之后,无论是矿里的人,还是化工厂的人,都遇上了实质性的下岗。
而小叔则借钱买了一个拖拉机开——本来他快把钱给还清了,但去年又撞了人,赔得倾家荡产之后,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小婶婶的二姐家里——世态炎凉,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我不是不同情他们,但我更得为奶奶着想;他们无论哪一家住了进来,也许叔叔会对奶奶不错,但那两头母老虎呢?她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要是我把房子分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怕没几天我奶奶就会被赶到大街上去打地铺。
何况中国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无论把房子分给谁,另一个都会有意见的——看到这里,或者有的书友会有疑问,为什么不让要房子的那一家拿钱出来补贴另一家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得妙,问得呱呱叫——答案如下:没钱。
并不是他们不会写“公平”这两个字,而是他们真的没钱,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也就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
房外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在这哭声里,我冷冷的问:“那你们的意思,是都瞄上了这房子?”
他们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点了烟,大口大口的抽着——但有时其实不用多说什么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语言。
我看着他们:“那存单我就交给奶奶,这是爷爷留给她的,你们谁也不能骗她一分钱——借也不行!”
“至于这套房子——要是你们住在一起,会不会闹矛盾?要是不会的话就自己分一下,奶奶住二楼,三楼还有两间房,你们一家一间,挤是挤点,总比没有的好——不过要是管不好自己老婆的话,就不要搬进来了。”
他们显然都没有想到我们这么一说,惊诧的抬起头来。
我接着说了下去,越说越气:“你们觉得,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会把房子分给你们中的一个吗?两个婶婶头晕了,你们也不顾自己的妈了?房产证我会给奶奶,但是我要说一点,你们在这里,水电费之类的自己出,按月给奶奶交房租,有意见没?”
“没意见。”
“没意见。”
两个很勉强的声音——难道他们还以为我会把房子分出来?或者会裁定一个胜负?不过这样子拖泥带水也确实不是个办法,他们都住在这里,必然会有矛盾,而我的奶奶又是一个典型的受不得媳妇气的人。
最关键的是,我的奶奶是那种天生具有劫富济贫侠客风范的人——貌似很多大人都会有这种思想,喜欢把比较富裕那家的钱拿出来,分给比较穷困的那些孩子——等到我的奶奶不在那时,这笔家产,势必会变成一大笔糊涂帐——
唉,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无言的看着他们,把存单和房产证拿起,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婶婶淬不及防的脸。
我冷冷的说:“都听到了吧?”
她们羞愧的没有作声,分头去洗碗、扫地——这个时候再不表现一下,等我一出门,想再见到我可就不知又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走进另一个房间,我看到的,是在昏暗的烛光下,对着祖父遗像老泪纵横的奶奶。
我把存单和房产证都交给奶奶,说了一些“收好、不要被骗走”之类的话——虽然我知道这些话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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