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欣被猿啸月抱着,蹭蹭地从高高的房梁上下来,落在了清水砖面的地上。
佳欣第一次看到故宫的全貌。
中和殿在太和殿和保和殿之间,小小的,方方的,前后空荡荡的。
前面的太和殿就是俗称的金銮殿了。月色下面的宽广大殿,和春日里宁静却暗潮汹涌的风声,一同展示在佳欣眼前。暗沉沉的,看不清楚什么颜色。然而那方正瑰丽的气魄,森严奢华的威仪,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让人心惊魂动。
猿啸月转身,向着内宫而去。背后那间和太和殿样子很像的便是保和殿。佳欣想起来自己学过的中国文化名胜与建筑课程——别的已经依稀模糊,却始终记得保和殿又名清宁宫,清,宁,多么好听的名字。康熙和顺治幼年时候就住在那里。幽幽宫殿,寂寂月色,飒踏卫士搜寻之声从侧面传来,乾清门的守卫低沉的喝斥声和交谈流露出紧张的气息。
猿啸月身形如同鬼魅,携着佳欣从后右门出,没几下就窜上慈宁宫的屋檐,避过又一队侍卫的搜寻。
孝惠太后居于东面的宁寿宫中,闭门拜佛,不管宫中之事。顺治的妃嫔也全部随她移居偌大的宁寿宫花园各殿。所以,西面的整个慈宁宫群落,事实上并无后宫居住。慈宁宫之后便是金风竹所居的大佛堂,对面便是书簿库、绢帕所、玩石斋等几个用途比较诡异的机构,亦是属于康熙一个人的秘密天地。
猿啸月带着佳欣从慈宁宫屋顶落下来。
宫中静而无风。
猿啸月将佳欣放在地上,捏了捏她的腕脉,尔后迅速在她身上疾点数下。佳欣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身体的控制权刹那间回到自己手中。
她扶在猿啸月身上,想要说话,咳嗽了几声才找回自己声音。
“是谁?”
一个声音从正殿深处传来。
佳欣和猿啸月同时一惊。
猿啸月看了看四周,窜到中间嚓地点亮了一盏小小的风灯。
佳欣借着灯光看过去。
看清楚时却吓了一跳,慌忙跪下来。“臣妾叩见皇——”
“不必了。”康熙坐在那里,浑身的气焰不放而收,凝若山石一般。他声音清冷,幽幽从空殿中传来,佳欣不禁打了个寒战。
“皇上?”猿啸月看了看佳欣,又看了看康熙。
佳欣捏住他的手。“你去大佛堂取紫绀罗烟,回去帮师太退敌,快去。”她轻声嘱咐。
猿啸月重重点头,张口想要问什么,又看看康熙,将话咽了回去。他转身向着康熙跪下,行了跪拜磕头大礼,然后转身如一阵烟般消失而去。
现今殿内之剩下两个人。
佳欣站了起来,大着胆子走近两步。“……皇上?”
康熙的眼光一直看着某个地方。
某个也许只有历史才能达到的地方。而现实中的一切,却永远无能为力,不能到达。
“十六年前,”康熙缓缓开口,“太皇太后就是在这里薨逝的。”
佳欣啊了一声。
孝庄?那个著名的女人,强硬而绝情,一手挑起大清风雨的扬眉女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朕刚刚得了胤祥,喜悦之极。孰料太皇太后旋即染疾,每况愈下,朕,悲恸之极。”他说话一字一顿,掷地似有金石之声,却又弥漫着淡淡凄凉忧郁。
佳欣又点了点头。
“生死之事,便是如此。”康熙站起来,高瘦的身材出乎意料地没有被霸道华贵之气围绕,却显出些鳏寡孤独的凄清味道。“朕为人君,虽能看透,却总也不愿放手。十六年来,每有心烦意躁之时,便来此处小坐。冥冥之中,似有得失前定;坐上一夜,终能找到一个令此心安详的结果。”
他停顿下来,看着佳欣。
佳欣的下唇从细小的牙齿当中释放出来。
“难道今夜,正是皇上心烦意躁的时候?”她问。
康熙没有答,只是走了过来。
他走到佳欣面前,伸手,捏住佳欣的下巴。
“大爱,爱天下。私爱,爱子孙。”他喃喃,似乎并不是在佳欣说话。“……朕快要五十岁了。”
“皇上真龙之体,必当千秋万岁。”佳欣开口,声音因为下巴的受制而有些颤抖。
“……朕不是什么真龙,朕是人。”康熙手上加力,“朕快要老了。大清江山,却还栩栩如新。”
佳欣被捏得生疼,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
“赵答应。”康熙忽然叫了一声。
“臣妾在。”
“侍寝乾清宫。”康熙盯着佳欣的眼睛,简短地说出来这五个字。
五个字如石头一般,一下一下,砸入佳欣的心底。
她晕头转向,却又心清若水。
康熙起驾。
慈宁宫门口看似无人,却幽灵般闪出四名太监,提着宫灯,伴驾而行。
佳欣浑浑噩噩地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了乾清门。
侍卫躬身为这紫城中唯一主人开门。
胤禛气喘吁吁,从里面奔出来,见到康熙一惊,立刻摔袖而拜。
“儿子叩见皇阿玛。”
“起来吧。这么晚了,你不回府,在宫中作什么?”康熙淡淡问。
“回禀皇阿玛,宫中混入了刺客。”胤禛迅速回答。
“哦,刺客?抓到了么?”康熙仍旧是天威难测的平淡口气。
“据说在中和殿附近,丙侍卫已经赶去,儿子正要去亲自坐镇。”
“那你去吧。”康熙甩手,继续前行。
“皇阿玛!”胤禛提高声音,“请容儿臣护驾!”
“护驾?”康熙摇摇头。“不必了。朕要带赵答应回乾清宫侍侯。你跪安吧!”
胤禛听到赵答应三字,重重地僵在那里。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将眼光投向了跟在康熙身后一步之远的佳欣。
佳欣低着头。
月光洒在她的头发上。
染过烫过的发丝已经长长被她剪掉,新长出来的头发柔软乌黑,如云样缠绵美丽。
康熙冷哼一声举步。
走出三步外,佳欣终于急急跟上。
胤禛看着她的背影。
宽的肩膀,长的腿。
那么美丽的,那么美丽的头发。
那么美丽的月色。
那么美丽。
“儿臣恭送皇阿玛。”他似负有千钧一般跪下,肩头起伏,似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贝勒爷……贝勒爷?”哈得禄好半天才从内右门绕出来,便看见胤禛跪在那里如雕塑一般。
这个宫廷之内,能让胤禛跪送的人,只有一个。
“哎哟妈呀,主子来过了?”
“回乾清宫了。”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传令老甲老乙,继续护驾,不得懈怠。”
“四阿哥,那两个王八羔子醒了。据说来人是个尼姑。”
“尼姑?”胤禛一惊。
“是啊,还是个美貌尼姑。那个尼姑点倒他们,救下人犯,正要走时遇见丙爷。丙爷似乎认识她,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尼姑先跑了,丙爷紧追不舍而去。”
胤禛胸中暗叹。
既然所谓的天地会女贼是佳欣。
那么一切都狠明了了。
是个误会。要人命的误会。
“将那两个太监杀掉。”胤禛缓缓下令。
哈得禄一愣。
“此事还有谁听见,或是从旁查探的,统统由影卫秘密处死。今夜之事,就说是虚惊一场,谁也不许再提,否则格杀勿论。”胤禛看了一眼惊得面无人色的哈得禄。“放心,看在你是我镶黄旗下世家子弟的份上,不会要你的性命。不过若是此事被流传出去一分一毫,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胤禛挥挥手,烦闷地向东华门而去。
“可是,四阿哥……太和殿您不去了?”
“不去了。”
如果是她的话,她自然会料理好一切。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个被带回了乾清宫侍寝的答应
赵宫人。赵答应。
胤禛心乱如麻。
“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禛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人影。
催人命的,要人半死不活的,逼人背负痛苦相思的,都说到就到。
“没什么。十三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宫里?”
“佳妍要我教她下棋,不知不觉就月上中天了。四哥你呢?你又在这儿作什么?”
“影卫定期调动之事。你好好筹备你的大婚,这些琐碎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胤禛勉强而笑。
“我本来就不操心这些。”胤祥似乎嗅到了什么,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眼光却四处乱转乱看。“不止是影卫啊,各营侍卫都在调动。四哥不是要逼宫夺位吧?”他打趣道。
“有些玩笑不可乱开。”胤禛冷冷顶了回去。“宫禁森严,十三弟快些出宫回去吧。再有七八日,佳人就是你怀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呢?”
“倒也是。”胤祥口中答着,浓眉下一双眼睛却盯住强自按捺下复杂心情的胤禛,等他露出任何破绽。
胤禛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来人,备软辇。去东华门。”
“这点路也要坐软辇?”胤祥见打探不出什么,只要讪讪然笑辞。“我先走啦。四哥辛苦,我明日再来宫中找你讨论侍卫调度这些正事儿。”
“来不来都随便你。”胤禛坐上滑竿模样的软辇,脸色如冰,并不回头。“除了成亲,你并没有别的正事可以做。”
荒唐吗?
不知道。
佳欣看着康熙,或者应该叫**新觉罗玄烨,披上衣服从她身边走开。
他拿来水,给她喝。
她喝了一点,摇摇头,于是玄烨把水拿开。
“我是不是应该走了?”沉默很久,佳欣终于问出来。
“你可以留在这里过夜。”
快要五十岁的康熙,并不能算是个老人。他身材保养得极好,骑射武艺的练习令得身上并没有一块赘肉。技巧上来说,更是好过自己之前有过的所有男人——当然,也包括胤禛。
清宫版的杨玉环?先从子,后从父?
佳欣嘴角牵起苦笑。
凄风苦雨之中,也曾经祈祷事件能像穿越小说里那样无风无浪地发展。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连自己现代人的道德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发生。不是脏不脏,或者有多少个性伴侣的问题。父子,她同时和一对父子发生了性关系。如果不计算她似乎柔顺的姿态,那么便是她先后被一对父子强奸,用权势,用地位,用威严,强奸了个彻底。
“我还是回去吧,宿在这里好似不合规矩。”佳欣挣扎着起身。
康熙不但很懂得技巧,还很厉害。
会让所有男人羡慕的厉害。
她现在算是明白康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儿女——只是怀疑,自己一个有过两年多性经验的女孩子,还缴枪卸马到这个程度,那些如粉嫩花苞一样的十几岁的女孩子,真的能够承受这位千古一帝的雄伟和绵长么?
“真的不用。”康熙按住她,指指里面。“那间才是朕的寝宫,朕后半夜去那里独宿即可。朕召妃嫔过来乾清宫,向来是留宿在这一进的。”
“哦。”佳欣听话地睡下来,觉得腰肢酸痛——康熙喜欢各种匪夷所思的体位,开放程度,估计连AV艺人都会咋舌。不过中国武功在**之中的运用,却是出乎佳欣意料的惊喜……惊喜?如果不考虑双方身份的话,这场足足进行了近三个小时的,纯粹为了彼此**快感而持续的**,倒是的确算是一个惊喜……在心理不能投入的情况下,玄烨硬是用技巧和耐心准确地寻找到了佳欣的敏感点,纯技术性地让她一而再地享受到人类本能的快感。
佳欣想起来生物老师说过,动物界只有人和海豚是真正喜欢性,享受性,而非只跟随本能去传宗接代的。
但是……为什么呢?
“你知道朕为何召你侍寝么?”玄烨悠悠然坐在她的身边,一点也不疲惫地问。
佳欣怀疑他有些类似双修的秘法,从他的一些举动和细节上判断。然而她无论任何方面都太过软弱,没有余力再去注意什么。
“您是皇上。您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子,喜欢了,就能召入宫中。入了宫,有了名分,自然可以随时占有。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天下的女人,也全部都是您的奴婢,能够侍寝,是一种福分。”
“不要跟朕赌气。”玄烨伸手抚了抚佳欣的脸庞。
这张脸仍旧保持着易容之后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惊人的美丽,看起来也不年轻。
佳欣叹了一声。
“好吧。”她投降。“是因为您太爱胤祥。您不能让他迷恋上我,因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有见地。为何没有好处呢?”
“倒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佳欣想到所谓的邋遢清称号。“而是因为这种迷恋本身——您不会允许您期以重任的他,居然被某种外力所迷惑,所控制。不管这外力是什么,您都会为他清楚。”
“不少人说你聪明。”康熙的眼中射出幽幽的光,似能射透佳欣心底。“朕看,你不仅聪明,还很坦诚。”
“臣妾只是识时务而已。”佳欣垂下眼睛。“可是皇上您有否想过,做皇帝所需要的无情无义,对于‘他’来讲,是否真的必须?”
“错了。朕从来都不愿意看到朕身边的人无情无义。”康熙笑起来,笑得很淡,那么微微一点点。“只是那情那义要顺应天,要正而清柔,却不能畸零,不能疯狂。”
“现今您可以放心了。您的儿子,和我的妹妹,他们会顺应天道,琴瑟和谐地成婚,不会有任何变故——臣妾只是疑惑,似我这样的人,皇上为何不干脆赐我一死,以绝后患?”
康熙沉默地看着佳欣。
忽然伸手,用她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因为你长得美。”他亦坦诚至极。“朕不舍得杀你。你的眼睛很亮,尤其是在你盘算事情的时候,像只愚笨的小狐狸一般。朕很喜欢。”
佳欣叹息了一声。
愚笨的小狐狸。
真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皇上您也是很吸引人的男子。”佳欣缓缓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也不舍得恨您。”
“吞了这个。”康熙从床头一个小柜里拿出一小包似冰糖一样的东西,给了佳欣一片。“放心,是甜的。”
“是什么?——难道是避免我有身孕的东西?”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事事不要看得太透,要学会装傻,否则对你无益?”
“有。”佳欣认错。“然而在皇上面前,装傻又有什么用?”
康熙勾起嘴角。
漫漫长夜。
康熙离开之后不久,佳欣就睡着了。
毕竟精力宣泄之后,会有一种极度空虚的累。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平常睡觉的地方——难道一切只是妄想,只是虚虚梦一场?
细细咀嚼片刻记忆,告诉自己,不是的。
一切都为真实。
起身,梳洗,出门找东西吃。
大佛堂的客堂里面远远便可以看见金风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身影。
“金姨。”佳欣走进去。“您没事吧?昨晚小月过去找您……”
“没事。他到的时候我已经点倒了老丙。”金风竹指指桌上的早饭。“一起吃。”
“好。”佳欣柔顺地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玉米粥。“您的伤势……”
“不要紧的。我是故意做给人看。”
佳欣没有问是做给谁看,又为什么要向他示弱。
她决定按照康熙所说的那样,装傻。
装了片刻却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否和那个写了情诗的天地会反贼有关?”
金风竹笑了笑。“我六月走。你有近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下,要不要跟我回五台山。”
“也就是说,在六月之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回五台山?我去。”
“还是慢慢考虑吧。”金风竹吃完站起来。“王慧福给了你十天假,你这些日子不用去书簿库伺候了。还有,你的易容我已经替你去掉。”
佳欣迟钝地找镜子,发现太远于是放弃,继续喝她的粥。
易容又如何,不易又如何?美又如何,丑又如何?
自己又看不太到,还不都是为了他人忙忙扰扰。
“你不是想要出宫走走么?”金风竹继续。“我在你卧房里留下一块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宫。不过要注意自己安全,每天入夜之前还是要及早回来。免得有人找你的时候找不着。”
“金风竹。”佳欣喝完一碗粥,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叫那个女人的全名。
“什么事?”金风竹看着她。
“你是皇上的一条狗。一条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金风竹爽朗大笑。“那你还不如我。”
“是。我连狗也不如。”佳欣又盛了一碗粥,继续喝。
她的心几如死灰。
康熙撤掉她的易容,叫她出宫去走动。
无非就是怕她侍寝这件事情没能顺利传到胤祥耳朵里而已。
要她去见胤禛,去见胤祥,让所有人都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赵纪素,赵答应。
胤禛胤祥费尽心机,又怎么算得过康熙这条比狼还狠毒的老狐狸?
“赵佳欣。”金风竹还以颜色地叫她。
“我在听。”她嘴里都是食物,答地含糊不清。
“天比你强。人比你强。你不得不逆来顺受,世人都是如此,就算皇上,也不能够随心所欲。——但是,你还是拥有一些天也管不到,人也管不到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佳欣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是昨天之前,我会以为,那是我的心。但是今日我已经知道,就算是自己深藏在心底里的东西,也会被天,被人,一点一点磨折掉。我根本什么也没有拥有过,什么也没有,包括我自己。”
“一样的,还是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慢慢想。”金风竹转身而去。身姿潇洒如行云流水,根本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夜曾经受伤的痕迹。
佳欣对着明亮晶莹的镜子,仔仔细细地妆扮着自己。
瘦了。似乎从过来到现在,一直都不是安稳的日子,人人都瘦了。
自己的脸似乎还是满适合消瘦的。眼睛显得大了很多,尤其是看惯了易容之后的那双显得稍小一圈的眼睛之后。然而眼神……似乎混浊了些?近看,眼里有淡淡血丝,没睡够。
染上艳红艳红的唇。涂了雪白雪白的粉。用描眉的黛色仔细勾了上下眼线。没有睫毛膏,就自力更生拿一点点蜂蜜掺着黛色用小刷子仔细地刷到自己本来就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效果不明显,放弃。用手指晕了翠色混上黛色涂眼影,一层一层,完成一个小烟熏。最后是亮亮的油膏,涂在额头颧骨和下巴,和现代化妆方法一模一样。
佳欣看到自己无比艳丽的样子。
其实她的偏欧化的五官并不适合这样子的艺妓妆,显得太过艳烈浓重。但是她不管,她偏要。
穿上能够找到的最漂亮的宫装。白雪红梅的花样。三个月以来已经将梳头发的技艺练习纯熟,用染了刨花水的梳子把头发梳得黑亮柔顺,高高盘起来,戴上珍珠围子。两侧伸出来垂满华丽珍珠的燕翅——本来想配金首饰,可惜金风竹不爱金子,在她房里兜了一圈也没找见——忘记说明了,这些衣裳首饰,全部都是佳欣在金风竹的箱子里挑出来的货色。既然要出宫,怎么不好好打扮?金风竹也没什么意见,任凭佳欣在她房里胡来。不过奇异的是,她已经削发为尼,还随身带着一整箱艳丽服饰?佳欣恨恨地鄙视这个自己曾经尊重倚靠过的人,再恨恨地把箱子里面最漂亮的珍珠项链拿出来戴在自己脖子上。
好了。
雪白的珍珠。雪白的衣裳。嫣红的嘴唇。嫣红的梅花。
够漂亮了。
佳欣没有使唤丫头,于是施施然步行,踩着花盆底一直走到宫门口。
侍卫吓了一跳。
做这般华贵打扮定是宫中主子,竟有全然不认识,没有太监宫女护送,亦不坐轿辇的美貌小主出现?
佳欣翻腕亮出金风竹的令牌。
侍卫吓得不轻。“吾皇万岁万万岁!叩见钦差大人!”
佳欣奇怪地看看令牌上的字——也吓了一跳。“如朕亲临”。呵,不知道康熙是害她还是宠她。
“去,”她趾高气昂,“备轿,我要去四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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