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府以东,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河边上立着几个巨大的石碑,圆圆的围着一方高台,几棵落了叶的树孤零零的耸立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高台上,明鹿也孤零零的站着,右手持剑,迎风而立,像一个战神,乍一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股势不可当的锐气。
他在等人,等一个从玉台府来的硬汉,听说他叫夏侯敬,一个顶着一条长疤的高个子。
高台上的雪被人扫了,露出凝结的血痂,如同龟裂的大地一般怵目惊心。
这儿便是阳山府的问道台,武道中人若是遇上无法调节的纠纷大多都会来这里处理,提一把长剑,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林国初立时,专门给这种台子取了一个血淋淋的名字,生死台,从那以后,这儿真的就成划分人间与地狱的地方,常常连着好几天,这台子上的血都没有干过,想来是因为有官家主持吧,杀人的人心安理得,被杀的人也只好听天由命。
可人都是怕死的,几个被称为泰山北斗的武道中人觉的这个名字不怎么吉利,老是看着人死,晚间难免会噩梦连连,索性求着皇帝下旨改成了问道台,可真的就是问道台了吗?
当然不会,因为很多人总是喜欢看着旁人的脑袋从高台上咕噜噜的滚下来,他们对那冲天而起的鲜血趋之若鹜,吹着口哨,尖声叫喊,高台之下,人已经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可还有人络绎不绝的小跑着挤进来。
这场全城瞩目的战斗让弓白也屈尊驾临,他带着若暝,带着东方容,施施然坐在高台之北,那里,民刑衙的张苴也扛着大刀坐着,微闭着眼,像一头昏昏欲睡的狮子。
一阵北风萧萧,夏侯敬终于来了,他的那把阔剑看起来很重,和他长挑的身形相比显得格外突兀,远远的望去,似是一把剑在一沉一沉的走。
没有高高跃起,夏侯敬拖着他的那把阔剑,像拖着一捆干柴似的,一步一顿的迈上高台。
突然张苴的眼睛一亮,他似乎看到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后背忍不住微微发凉!他冷吸了一口气,暗暗叹道:“好可怕的眼神!”
一向文弱的弓白倒是微微一笑,他瞥了一眼高台上的明鹿,随即皱起眉头,明鹿赢不了!这是夏侯敬给他的第一感觉,如他脸上的那道疤一样明显。
弓白扣了扣扶手,一旁的若暝连忙俯下身来。
弓白说:“明鹿输了,此间要是这个结局,冯信必然要硬闯州司府,你先回去,告诉云槿接下来的打算。”
若暝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就算是她对上夏侯敬也不可能赢。
高台上,明鹿静静地看着他,神色自若,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张紧闭着的双唇打开,他淡淡的说:“你迟到了。”
夏侯敬依旧拖着他的阔剑,像一块石头似的,木讷的站着,他没有回话,只是用他那双清冷的眸子盯着明鹿。
明鹿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觉得夏侯敬无礼,他看得出他的认真,作为一个武道中人,没有什么比得到对手的认可更让人高兴的了,他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对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磨亮了獠牙等待着自己,而那柄阔剑正是他的獠牙。
他一挥手里的长剑自豪的说:“章台名剑,狂生醉!”
像提一块豆腐似的,夏侯敬把他厚重的阔剑也拎了起来,指着明鹿淡淡说:“不足挂齿,巨灵。”
那是他自己给取的名字,他的剑是用最廉价的铁和最廉价的铁匠打成的,但他喜欢,像爱一个女人一样,他对他的那把剑爱的深沉。
是一场硬仗!这是明鹿看到夏侯敬的第一个想法,他觉得那把阔剑很重,重的会压弯自己的脊梁,所以他不敢等,他只能先出手!
突然,明鹿身如惊鸿,如一道光,只取夏侯敬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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