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旭家出来的秦宝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因为就在喝酒的当口,肖彦梁和张旭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侦缉队欺负到警察局头上来了。
虽然也知道肖彦梁这话八成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刚喝到一半的酒还是吓得差点呛出来。虽然经过努力,勉强没有喷到桌子上,却还是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然后就是自己的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差点给肖彦梁跪下了。最后在同意给醉福楼赔钱以后,人家才答应既往不咎。
“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原本以为跟了皇军,就能出人头地,可是谁能想到这警察也跟着投靠了皇军,到头来,这些原来的警察还是压着自己。”佩服完自己,秦宝田又开始痛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他妈的,我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秦宝田忽然停下脚步。他发现自己竟然走错了路。都是那些酒,几个人灌自己,哪还有不醉的道理?
清醒了一些,秦宝田这才发觉四周极为安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里,还是有些害怕――尽管他有枪。
辨了辨方向,秦宝田认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刚转过一个街角,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背影如此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追,还是不追?秦宝田咬着牙犹豫着。追,自己只有一个人一条枪,万一被发现,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追,眼看着到手的好事就要飞走,实在有些不甘心。前思后想了一阵,他还是掏出枪朝着人影追了过去。
要说秦宝田的功夫也不差,上窜下跳,已经走远的那个人愣还是被他追上了。没过多久,就见那个人忽然转身回头看了看。吓得他马上躲起来。耳听着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过了没多久,等他再探出头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没敢上前探个究竟,但是很快他就作出了决定。
等肖彦梁奉命赶到的时候,附近已经被大批的日军团团包围住了。他们分成好几个组,在侦缉队的协助下,正在一家家搜查。
秦宝田站在横边浅身边,那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就连看肖彦梁的眼色都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肖彦梁走过来,对横边浅敬礼:“太君好。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肖局长,刚才秦队长向我报告,说是发现了可疑分子,所以就赶过来了。”横边浅身边并没有带程翻译官,所以他直接说的是汉语。
秦宝田找到横边浅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发。因为,监测站再一次发现了不明身份的电波。还没有听完,他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正是他想找的东西。
果然在侦测车越往这边开,信号越强,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随着日军的公开行动,信号也随之消失,但是没多久,信号有出现了。看起来那个神秘的发报员已经发现自己了,但是还是坚持发报。这一切让横边浅的心里彻底乐开了花。
“秦队长,恭喜恭喜。想不到在我大哥那里喝了一顿酒,竟然有这等效果。佩服佩服。”肖彦梁冷笑着向秦宝田拱拱手,嘴上这么说,那眼神、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意思在里面。
秦宝田蓦地里打了个冷战。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这,这,唉,肖局长,这不也有您的功劳吗?酒喝多了,路也走错了,就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所以还是您的运气带给了小弟。”
他心里自己骂了自己一句,明明做了一件大功劳,说出话来还是这么低声下气,真他妈的没用,够贱。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横边浅想笑,却强忍着。支那人真是有趣。前任大介洋三的报告里,详细说明了分设侦缉队和警察局的道理,现在看,真的是很有道理的。
那边正在进行的搜查也有了结果。一个人被反剪着胳膊拖出来,身后一个士兵手里抱着的,果然是一部电台。
走得进了,在火把的照射下,所有的人,包括横边浅在内都张大了嘴惊呼了一声!
这个神秘的发报员,赫然就是横边浅的程翻译官!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媚态,虽然被反剪着胳膊,可是他的头却依旧高高地抬着。嘴角一缕鲜血和满头乱发,显示着他在被捕前的某种遭遇。
“绑起来。”横边浅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被捆绑好的程翻译官努力挺直了腰杆,脸上的表情无比坚毅,满是蔑视的目关注视着眼前的各等魑魅魍魉。
“八嘎!”横边浅忽然爆发了,一种极端的,上当受骗和令人耻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冲上前,狠狠地一拳打在程翻译官的脸上。程翻译官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太君!”抽出军刀的横边浅左右两只手都被抱住了。抱住他的人,分别就是秦宝田和肖彦梁。
“哟西。”在被抱住和大声叫喊声中霎时冷静下来的横边浅,感激地看了两个支那人一眼,缓缓收起了军刀。
自己刚才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
也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身边的两个人,秦宝田和肖彦梁,是皇军真正可以信赖的支那人!程翻译官对肖彦梁的屡次不满,正说明这个警察局长对皇军的忠心,使得敌人千方百计想借他横边浅的手处置而后快。
肖彦梁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拦住横边浅哪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在横边浅冷静的同时,他同样也看见半坐着,鼻血长淌的程翻译官眼里的那种失望的神情。
“难道他想死吗?”肖彦梁不由得在心里问了一句,随即开始痛恨自己。答案是明显的。痛快地死,总比受尽折磨再死,要好受得多。
带着成功的喜悦,横边浅收队了。
在绸布店,听完肖彦梁的叙述,姜佑行久久地沉默了。他的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站起来走到门口,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帽子,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姜先生,有句话我必须要讲。”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姜佑行的双肩微微
伸手抹了抹眼泪,姜佑行转过身,勉强笑了笑:“谢谢你,肖局长,虽然这是个令人悲哀的消息,但是我依旧还是狠感激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姜先生。”肖彦梁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委婉一些:“从我们以前的种种情况判断,这个程翻译官就是你们在敌人身边的情报员。昨天晚上我参与了此事,今天就来找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
“我明白。”姜佑行一听就理解了:“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谢谢。”
“用不着谢。”肖彦梁一点情绪都没有,对于这件事,他还是很内疚:“这件事还是怪我们。你说要是那天晚上我们不灌秦宝田那么多酒,不就什么是也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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