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变得忙碌而无序。
白天诊病抓药，晚上一家人就加工膏丹丸散。团中药丸子需要把蜂蜜在锅里熬开，加入粉碎成细面的中药粉，搅拌匀实，然后象包水饺一样，用手团成玻璃球大小的丸子，一个个地放在白瓷盘子里凉起来，给患者们作为后期巩固治疗用。
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妻子突然问我：“你今天上午最后看的那位女的是哪里的？”
我说：“是东岳师专的学生。”
她问：“准吗？”
我说：“准。她说在东岳师专上学，快毕业啦！”
妻子突然惊慌起来，脸色变得煞白了。
她说：“坏啦，怎么下午来取药的是个男的呢？会不会取错了啊？”
我说：“不可能，明明是个女学生，嘴角有颗黑痣。”
妻子执拗的说：“千真万确，是个男青年取走的药！”
此时，我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外用药的一旦被患者内服了，后果不可设想。”
我忙问司药：“你们外用烫洗药写上‘外用’两个字了吗？”
那两个司药也慌了手脚，说：“取药的人太多，也记不清楚啦！”
前些年，牛山镇医院的一个司药，就是误把雄黄当成大黄，出了人命。我瞬间两眼发昏，头脑发胀，脊梁骨上冒出了汗珠子。
妻子说：“别急，你想想当时是怎么回事来？”
我冷静下来，大脑里过滤着和患者们交流的情况，很快想起来那个女学生忧愁的样子。
我说：“想起来了，她说要去桃园镇驻地屯头村姥娘家住几天。”
妻子问：“你记清楚啦？”
我说：“千真万确！”
妻子问：“她姥爷叫什么？”
我茫然地说：“不知道！”
诊所里一下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吓愣怔了。
我说：“今天晚上咱们必须去找那个女孩子。”
我用自行车驮着妻子急匆匆地赶往屯头小镇。天渐渐黑了下来，白天下了一场雪，马路上的残雪在车轮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后路滑，车子突然摔倒，我和妻子滚到马路边的壕沟里去了。我们从壕沟里摸索着爬上来，周围是一个冰清玉洁，银装素裹的世界。在深蓝色的夜幕上闪耀着几颗寒星，显得夜空有几许神秘。我突然感到天地是那样的深奥莫测，又是那样的安静，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屯头村很大，那天晚上，我们夫妻挨家挨户地敲门寻找那个女学生，一直找到夜里11点多，才找到那女孩的姥娘家。
我用嘶哑的声音问：“上午看完了病后，是你回去取药了吗？”
那女大学生朦朦胧胧的回答：“不是，我表哥帮我去取的。”
我故作镇定的说：“药煎了吗？
她说：“还没有呐。”
我赶紧接着问：“你能分清内服药与外用药吗？”
半天那女学生说：“能分清的，有一个大包上写着外用二字呐。”
“哦，好，没事了，我们回去了，你安心服中药吧！”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骑车赶回来。自行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引起村子里一片狗叫。
我们夫妻回到矿务局驻地时已是深夜，街上寂静无声。我突然发现雪后的夜里并不黑暗，天空干净的像一泓湖水，星光闪烁；大地朦朦胧胧，像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此次虽然没有出差错，却引起了我们的警觉。
我和腊梅开始规范抓药发药程序，仔细鉴别药材的真伪。为了保证中药的质量，我试探着找到一个姓张的药贩子，让他送些金银花，第一次是他在麻袋里加了沙尘，我给他退了，第三天他又把金银花送来，洗掉了沙尘，却拌进了盐和糖，我坚决地把他赶出了门。
朋友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姓王的药贩子，他细杆长条，瘦瘦的，说话嘴巴甜甜的，他喊我大哥，蛮亲热。
我说：“先甭大哥，你给我进药，要保证质量啊！”
他说：“你放心吧，若有一点假货，天打雷轰！”
我让他进了几公斤乌梅，晚上送来的，灯光下黑黝黝的闪亮发光，颜色很好，第二天我砸开几枚乌梅尝了尝味道，按药性乌梅应是奇酸无比，而他的乌梅却是苦涩的。
妻子说：“你拿水来泡泡。”
我抓了一把，放进脸盆里泡了一下，用手一洗，药材全变白了，原来是把干瘪的杏子用黑墨汁染成的假乌梅。我立刻火了，胸中仿佛装了火药爆炸了。我抓住那药贩子的衣服吼道：“背上你的假药赶紧走！”
有了这两次的教训，让我横下一条心要寻找新的药源。
我想，要放大船必须到水深的地方去。那个年代，中药材的管理还不规范，没有现在的饮片厂，大家用药都是到产地或是药材市场直接采购。
94年的初冬，机遇终于到来了。诊所里来了一位患者，操着浓重的菏泽乡音，自我介绍说：“我是菏泽鄄城的，今天是慕名而来求医哩！”他患的是了干手癣，两手掌干裂奇痒，中医称叫鹅掌风。我遵照中医原理他开了中药，并赠送他一瓶药膏。
我说：“你每天晚上用中药烫洗后，涂上药膏，再用桑木火烘烤10分钟，这叫烘烤疗法，治疗你这病疗效很好。”
他用手挠了挠黑蓬蓬的头发，裂开嘴巴笑着说：“我们那里有的是中药材，就是没有好中医。这手的毛病多年啦，看看你这办法灵验吧。”
他话里关于中药材的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问他：“听说鄄城县有个中药材市场，是真的？”
他说：“是啊，山东的中药材市场就在鄄城县，而且就在我管辖的乡里。”
我象发现了新大陆，诧异地问：“你是乡长吗？”
“是的，我就管那个药材市场，市场设在舜王城村。”
“这么说找你就能找到市场了？”
“当然，跟我去，我给你介绍菏泽的“中药王”刘长青，他那里什么中药都有。”
我立刻决定去探虚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