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三婶的诊断书,老寸一个人躲到卫生间抹了眼泪才出来见大家的。他母亲急切地问:“医生怎么说的?”
“没大问题,医生说是你长期烧柴火灶的原因,得了肺气肿。治一治就好了,你别担心。”我从老寸强装的镇定里听出了一丝哽咽。
我说“没大问题就好,这样大家就都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三婶,接下来好好治病,什么都别再想了。”
邱三婶就放心地笑了,说:“好,我安心治,早点治好早点回家!”
邱三叔也是石头落地的欣喜,乱念一通阿弥陀佛。
当然我是不信的,等到了避开大家的时候我就问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听我这么问,老寸又是禁不住落下眼泪来,说:“肺癌晚期,已经骨转移了。”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确切的答案,心底还是狠狠掉了一下,头就感觉晕晕的,感觉整个世界如多米诺骨牌般在我面前倾倒。我能想到这个事情发展下去的整个过程:治疗,痛苦,治疗,煎熬,治疗,再以后人自以为体面的方式送老人走。老寸从本质上来讲是个孝子,所以这种方式也是他必然的选择。我也能看到因为这件事,我们的灯具店的事业将到此为止,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梦想也将到此为止。在能看穿的未来前,任何悲怆都是徒劳的,在除开感情之外的事情上,我觉得我还算一个理智的人。我说“你是不是决心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妈治病?”
老寸就望着我,说:“必须治!我不能看着我妈被病魔折磨到死而什么都不做。”
我觉得我应该跟他说明一下厉害关系,但又不知怎么开口。他看出我有话要说,就说:“你有什么话就说,不管说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你。”
我说“你这样说的话我就跟你说点心里话。三婶这个病到这个程度,治疗的风险我想医生都给你说了吧?到最后人财两空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治疗过程中三婶也遭罪。当然,放任不管也是不行的,三婶也更遭罪,你也做不到。如果保守治疗的话,可能对减轻三婶的痛苦更好点,对你的经济方面也更好。医学界有个名词,叫临终关怀,就是对没办法医治的病人就采取有限的保守治疗,以维持他在生命最后时间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生活质量,尽量减少病人在身体和精神上痛苦。我觉得三婶现在这个情况……”我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
老寸说:“这我都知道,医生都跟我说了。但是你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妈每天被病魔折磨着却什么都不做,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了?治必须要治,万一有奇迹呢!”
听他这样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说:“既然你决定要给三婶治了,那就早点想办法筹钱。现在店里这个情况肯定是撑不了了,趁着还不是太糟,找人盘了它吧。”说着我不自禁流下泪来。
老寸吟喃着,说“就到这一步了吗?”
我说“你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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