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夏日的灼热在秋风与秋雨的勾连下,逐渐溃败。大地开始成了二者的角逐战场。
一间低矮的房舍在风雨的侵虐下,已栗栗危惧,随时都有倒塌颠覆的可能。
一家人就这样靠着江奢修补炊具过活了几年。期间有次修补炊具不慎,致炊具破废。主家让其赔偿,与其发生口角,男子被几名大汉痛打一顿。身上多处肿痛,在床榻上修养足月有余。
奢母甲子年之后,病越发重了。
每次求医问药需要发费几十两纹银,开始尚可承受,后期渐渐不支,江奢只能跪在药堂外,恳求郎中救奢母一命。
郎中念在江奢一片孝心,曾搭救两次,时日渐长,药堂势必崩塌歇业,也唯有爱莫能助。
这日,江奢已在药堂外跪了一天一夜。嘴唇已干裂,眼角已凹陷,脸色已枯槁蜡黄,膝盖也因跪的太久,肿而涨血。
江奢要站起身来,两条腿像钉在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他挣扎的动了下,似有无数只钢针刺进血肉般疼痛,他拼尽全力要站起身来,整个人瞬间向后倾倒在地。
江奢仰着倒在地面上,两只清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空。像死了一般的疼痛充斥着全身,因跪着太久,一天一夜未进食,意识有了些许的模糊,幻想层生。
江奢呢喃着:“最亮的那颗星是母亲,她在看着我,母亲、母亲。二弟你在哪里?江奢你无能,你没用。”
种种思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不知不觉,两行清泪从眼角处滑落,滑过太阳穴,没入泥土之中。
忽然星空突变,乌云在极速凝聚,雷电爆闪,震耳愦聋,照亮了半边夜空。大雨倾盆而下,拍打在他的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似刹那,似一个劫缘,又似更古永恒。
直到雨稀,水藻中蛙虫在鸣叫,才从幻象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江奢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或者只是一具徒有肉体没灵魂的躯壳。意识中身体慢慢漂浮了起来,之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只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抬着一人在细雨婆娑中穿行,在路过天轮桥时,好巧不巧的摔了一跤。
摔倒的少年骂道:“这破天轮桥,每次从这路过都要摔一跤。”
另一少年道:“没事吧,小心点,快看看大哥摔着了没?”
两少年又围着被抬之人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些许血迹从头部溢出,参进雨水中,显得格外醒目。
摔倒少年又道:“我们这样抬着大哥,都会乏倦,不若轮换背着大哥前行。”
另一少年点点头,算是赞同。不多会一人乏倦换另一人,就这样轮替交换,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间低矮的房舍出现在视野之中。
原来两少年是江奢的两个弟弟。奢母见外面大雨如瓢,雷鸣交加,不见江奢,心中交集。遂命老三老四外出寻找。
随着年纪增长,老三、老四较以前懂事些。兄弟两知晓江奢肯定又在药堂,遂奔袭而去。
江奢曾嘱咐兄弟二人,不可将求医之事告诉其母,兄弟二人皆只字未提。
进入厅内,奢母仰躺在床,见江奢昏迷不醒,心中交集万分。遂询问兄弟二人发生何事,二人支支吾吾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怕把此间事说出去,加重奢母的病症,江奢也会责罚于他们。是以在旁默不作声。奢母见兄弟二人如此,心中更是焦急。严厉质问兄弟二人,二人具是少年,禁不住奢母的责问,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听罢,奢母由于病症本就咳嗦,现在咳嗦声愈加剧烈了。又咳嗦了几声,一小涓血迹从嘴角处溢出,断断续续道:“我……樊氏……何德……何能,今生……得……得……遇……此子。”
话落,老四抓着一团绒布来到江奢处,抬起江奢头部,用绒布轻轻擦拭着流血的伤口。奢母一直注视着江奢,直到他悠悠转醒。江奢用力睁开微弱的眼睑,依旧能感受到膝盖处钻心的疼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嘴角带有血迹的脸,苍白不带血色的脸看上去久病在身,白里嵌黑的发丝诉说着已是迟暮之年。
江奢挣扎直起身子道:“母亲,郎中就要答应给你医治了,还说会好转。”
奢母听了没有作答。
江奢见母亲没回应,下意识的小声道:“奢儿没事,奢儿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奢母叹口气道:“奢儿,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再为我这个无用之人做傻事了,早点死也免的给你们舔累赘。”
江奢急切道:“孩儿没有累赘,能陪在母亲身边是一件最幸福快乐的事。”
奢母道:“奢儿,母亲最担心的是,为娘去世以后,没有人可以陪你说话,解你心中苦闷,没人可以照顾你。前几日,娘已拖了王媒婆给你寻一门亲事,对方答应,给我回了讯息,过几日就让你们相见。对方虽是改嫁之人,以咱们的身家已经高攀了,切不可做些出格无理的事来。”
江奢知其是母亲一桩心事,江奢想让母亲高兴,于是用力点点头,眼泪不听使唤的从眼角处滴落。
这两日,奢母的病又重了些,吐了几次血,郎中说已时日无多,听到结果,奢母催促着王媒婆让其快些想见。
几日之后,一个妖艳丰饶的中年妇女来到厅堂与奢母说道:“日子已经定下来,明儿就可以见面。如果两人没有意见,婚事就定下来,不过成了,要多加十两。”
奢母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江奢这才知道母亲把自己看病的银两给了王媒婆。
心里顿时气的发颤。王媒婆得到想要的答案,花枝招展的就要出门去。
走到厅门处,停了下来,向房舍四周望了望,破了洞的围墙,爬满虫尸的炉灶,又一脸嫌弃的走开了。
江奢道:“怎么能把母亲看病用的银两用这上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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