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暗度玉门关关外飞沙关内轻柳野花遍地闲。
如云的柳絮纷纷扬扬似天际的飞雪蒙蒙又多了暖风缱绻扑面而来绕肩而去微醺醉人。
此时的天都应是浅草没马蹄飞花逐水流的春景了呢。卿尘闲坐中庭半倚廊前抬手间一抹飞絮飘落轻轻一转自在逐风。
身前的乌木矮案上散放着素笺竹笔通透温润的玉纸镇轻压着笺纸一方微风流畅如女子纤纤玉手掀起纸页轻翻偷窥一眼掩笑而去。
雪战凑在卿尘身边窝成一团无聊地扫着尾巴。雪影不知跑到哪里去嬉戏转瞬溜回来一跳不料踩到那翠鸟鸣春的端砚中小爪子顿成墨色。往前走去雪笺上落了几点梅花小印。卿尘扬手点它脑袋它抬爪在卿尘手上按了朵梅花一转身便溜了个不见踪影。
卿尘哭笑不得便将那笺纸收起来。雪战本来安稳假寐无奈雪影总在旁打转闹得它也不安生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间支棱起耳朵。
卿尘仍合着眼入耳若隐若现的有马蹄声马儿轻微地打着响鼻夹杂寥寥数语的交谈剑甲铮铮在靴声间磨蹭碰撞惊得飞鸟叽喳。她可以想象有人大步流星穿过庭院飞扬的剑眉墨黑的眸子削薄的唇带着一丝坚毅正配那轮廓分明的脸庞。
唇边一缕笑意还不及漾起他清冷而熟悉的气息便占满了四周。卿尘微微睁眼夜天凌低头看着她星眸深亮薄唇含笑。
她懒懒地起身夜天凌握了她的手:“外面还凉不要坐得太久。”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往她身上一罩挽着她入内去:“今天好吗?”
卿尘微笑道:“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可达纳城破之后天朝驻军此处以为大营同时出骑兵穿瀚海趁势兵西突厥。
夜天凌此次亲自领兵在尧云山大败西突厥的军队斩敌两万有余俘虏三万人其中包括西突厥右贤王赫尔萨和射护可汗的大王子利勒。西突厥经前年一役败北之后国疲兵弱大片土地被东突厥借机占领此时面对玄甲铁骑无异是以卵击石。
可达纳城破当日因有木颏沙拼死断后始罗可汗侥幸得以逃脱流亡西突厥。
当初虞夙为抵抗天朝大军暗中拉拢东西突厥暂修友好歃血为誓订下三分天下的盟约。此时虞夙兵败身亡盟约便成了一纸空文射护可汗记起多年宿怨耿耿于怀当即兵追捕始罗将其生擒活捉。
如今天朝挥军临境玄甲军余威未消再添连胜西突厥一国上下人心惶惶朝中众臣皆以为战之必败不如求和。
射护可汗亦觉走投无路只得遣使者押送始罗面见凌王请求息战。
使者入营递上降表夜天凌峻冷睥睨不屑一顾若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早已翻脸无情。但始罗可汗却没那么幸运当庭便被斩祭旗称霸漠北数十年一代雄主含恨陨命。
西突厥使者吓得瘫软在地夜天凌掷下话来“给你们五日时间调军备战最好准备充足别让本王失望!”
使者捡得性命屁滚尿流仓皇回国。射护可汗得知回复仰天悲叹——天亡突厥!
卿尘随夜天凌入了室内却仍是觉得身上懒懒无力便随意靠坐在榻前。夜天凌自己动手脱去甲胄仰面躺在她身旁闲散地半闭双目浑身放松。
卿尘以手支颐凝眸看着他只觉他今日心情似是格外好都不像是带了兵刚回来的人清俊而愉悦的眉目看得人暖融融笑盈盈。秀散落身前她玩心忽起牵了根丝欲痒他。他看似毫不察觉却在她凑上前的一刹那大力将她揽至怀中。
“哎呀!”卿尘惊声失笑挥拳捶他夜天凌笑道:“转什么坏心思?”
卿尘撇嘴枕着他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夜天凌胳膊收紧拉她靠近自己。卿尘奇道:“今天遇着什么事了这么好心情?”
夜天凌惬意地扬起唇角“也没什么回来时和万俟朔风深入尧云山沿途逐草驰骋十分快意。尧云山往西相连昆仑山湖连绵云雾缭绕景色奇特。听说一直西行冰封千里处有湖水经年不冻缥缈似仙境一般被柔然族称为圣湖。原来母妃未嫁之时常在山中游玩我带了尧云山的山石回来回天都送给母妃她说不定会喜欢。”
卿尘道:“你该再去圣湖盛一罐水有山有水便都全了。”
夜天凌摇头:“我没往圣湖那边去等你身子方便了我们再去。清儿天高地广任我笑傲那时我要你和我一起。”
卿尘柔声道:“好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随你就是了。”
夜天凌笑说:“人间美景无尽足够你我纵马放舟黄泉就不必了。”
卿尘仰面看着帐顶一边笑着一边哼唱:“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低柔的嗓音婉约的调子如芳草清新的江南一枝梨花春带雨小桥流水莺燕芳菲。
夜天凌听着扭头盯着她笑问:“不是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随我怎么还让我等?”
卿尘道:“怎知道是你等我若我等你呢?”
夜天凌微皱了眉道:“这话我不爱听。”
卿尘道:“那你说的我也不依。”
夜天凌故作肃冷将脸一沉:“冥顽不灵不可教也!”
卿尘做了个鬼脸:“谈崩了!”
两个人四目相投对视不让突然同时大笑起来。卿尘俯在夜天凌身上闹够了两人止了笑四周仿佛渐渐变得极为安静。
罗帐如烟笼着绮色旖旎卿尘只觉得夜天凌看过来的目光那样清亮似满天星辉映着湖波清冽他淡淡一笑那笑中有种波澜涌动任是无情也动人。
意外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此之快她微微一动忽然脸上浮起一抹桃色媚雅。
夜天凌哑声低语:“不是说过了三个月便不碍事了吗?”
卿尘轻轻点头:“你轻点儿别伤着孩子。”
夜天凌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小腹俯身看着她那专注和深沉几欲将人化在里面切实的热度在人心底搅起明明滟滟的暖流叫人无处可逃。
一缕乌萦绕卿尘耳畔雪肤花貌明媚动人。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却听外面卫长征的声音传来:“殿下!”
夜天凌一怔无奈地撑起身子卿尘挑眉看他不由掩唇而笑简直乐不可支。
夜天凌瞪她一眼清了清声音:“什么事?”
卫长征回道:“白夫人她们已到行营。”
“哦”夜天凌道“知道了让她们过来见王妃。”
卫长征应声而去卿尘诧异道:“白夫人?”
夜天凌笑道:“走看看去。”
两人步出内室白夫人、碧瑶带着几个年轻些的侍女早已等候在外纷纷上前问安。
碧瑶见了卿尘快步上前叫声“郡主”满面喜色白夫人等亦笑得合不拢嘴。卿尘对夜天凌道:“你把白夫人她们都接来竟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夜天凌笑了笑说道:“是皇祖母得了喜信着急本打算着先送你回天都但沿途又不放心。白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照顾起来稳妥碧瑶又是跟你惯了的人有她们在身边凡事都方便些。”
白夫人打量卿尘着一件月白云锦罗衣外罩一袭水蓝色透青云裳眉目从容潜静含笑虽三个多月的身子还不太显但细看下人已比先前在天都时丰腴了些许眼底不期流转的那丝娇媚神韵更似杏花烟润粉荷垂露分外动人笑问道:“王妃身子可好?太后那里百般不放心特地让宫里两个有经验的女官一并前来过会儿便来见王妃。”
卿尘微笑道:“这可真是劳师动众了。”
碧瑶正命侍女们将带来的东西送进来回头道:“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宫里都有恩赏出来。啊对了”她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交给卿尘:“这是贵妃娘娘让冥魇送来的。”
卿尘伸手接过有些好奇。打开牡丹色的轻绢手心中是一个平安符看去颜色已有些古旧普普通通的缎面平织云纹打着如意结的绦子寻常佛寺中都能见到。
白夫人在旁看着突然道:“这……是不是殿下儿时戴过的那个?”
夜天凌皱了眉略有些迷茫“什么?”
白夫人笑道:“看着像是不过殿下当初好像是弄丢了我也说不确切。”
卿尘凤眸淡扬揶揄他道:“这么丢三落四?”
夜天凌轻轻一笑笑中有些黯然。若不是白夫人提起他还真未必愿意记起这个平安符。
是十岁那年的生辰依天家惯例皇子们生辰向来要在母妃宫中赐宴。然而莲池宫终年的冷清并未因四皇子的成长而有丝毫改变作为母亲的莲妃如瑶池秋水寂冷的冰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拒人于千里之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