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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不大,脾气渐涨。”
青衫男子手中剑刃一撇,剑刃与戟身滑出一道长长的火花,顺着李轩击来的黑戟戟身滑至李悬手腕处,剑柄狠狠敲在李悬的手上。
李悬吃痛,手心倏放又紧紧抓住这长戟,比起身体的疼痛,李悬心中的震撼来的更为强烈些。
不可能是他。
李悬望着看起来简单一式便击在身上的青衫男子,眼里全是震惊与困惑。
黑苍转这一招对于李悬来讲,既能发挥长戟的优势,又能逼迫他人无法轻易近身,但这黑苍转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便是它的弱点便是戟身。
但纵然有人知道弱点是戟身,又有几人能突破旋转的戟尖,同时又有自信能抵住李悬的戟力?
可面前这个人不仅知道了黑苍转的弱点,同时还做到了这一点。
“你究竟是谁?”
李悬收戟蓄力,又是一击势大力沉的长戟,从半空中劈下。
青衫男子没有半分想躲的意味,剑刃又恰好躲开锋利的戟尖,击在戟身位置,暗劲将李悬的手掌一震,李悬的长戟不由得偏了几分,劈在了清幽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李悬自知若是在这样继续打下去,定然不是这个青衫男子的对手。
李悬收戟而立,脚步横跨,凶烈杀伐的气息从李悬身上缓缓飘散,手上那杆黑色长戟颜色如墨般漆黑,一抹幽红浮现在李悬的眼眸。
“哦?”
青衫男子轻疑一声,这兵家杀伐之气青衫男子自然熟悉,但是这兵家杀伐之气之中隐隐又有一种奇怪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杆长戟挥过,打断了青衫男子的思忖。
青衫男子低眸望着肩上,破开的衣袖中露出了肌肤,肌肤有一道黑色的伤痕,逐渐腐烂蔓延。
“你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
青衫男子平静地抬头望着李悬,刚才李悬那一长戟其实并没有打到青衫男子,而是长戟衍生的戟气划到了一丝。
“这也算歪门邪道?”
李悬见一击奏效,冷笑一声原来李轩告诉自己的东西没有错,长戟挥舞,暗色的戟气在空中划出数道幽光,劈向了青衫男子。
轰隆。
伴随着数道轰隆声响,漫天灰尘与碎石卷起,显然这青衫男子站的那一块清幽台都被李悬那几道戟气轰的粉碎。
李悬收戟而立,气息逐渐恢复正常,目光倨傲望着黑袍人道:“我赢了。”
黑袍人没有说话。
就连叶朗天与钱爱财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李悬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硝烟与不安的气息。
灰尘中显现出一道人影,正是那青衫男子,虽然他身子的衣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但是他身子的气息不见半分萎靡。
李悬盯着他的脸。
青衫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破洞,破洞没有留出鲜血,里面还有一层肌肤,没有人脸上破了没有血,这是一个人皮面具。
“原来又是一只不敢露面的阴沟老鼠。”
李悬冷哼道,收起的长戟又直直指着青衫男子,侧着头望着他。
“人生何处不相逢,却没想到我会在这里与诸位见面。”
青衫男子低头望着手上已经碎裂的长剑,长长叹了口气,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只是鬓发间的丝丝白发使得气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世间长相俊朗的人有很多。
可偏偏只有一位让世间众人记得他,不敢遗忘。
“何......盟主。”
李悬握着长戟的手紧了又送,抿着嘴最后低下头说道。
此言一出,不仅台上台下皆是一片哗然。
天渊江湖中有许多届武林盟主,但只有一任武林盟主,仅当一年便携着盟主令失踪不见。
那便是十年前,明帝初登基,同时也是刚排上青云榜天下第一,当上武林盟主的何孤逸,更是在天渊与蛮族约武一战之中,以一己之力将蛮族先后五人击退的何盟主。
只是当得知这个青衫男子身份的时候,钱爱财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叶朗天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惋惜,至于黑袍人却是一副平静。
“现在也当不得盟主之名,别再叫了。”
何孤逸挥挥手平静说道,仰头望着天空,明月当头,今晚的月色十分优美。
“你们的武现在比还是不比,谁赢还是谁输?”
黑袍人仿若不解风情一般,直接打断了两人叙旧的感情,直愣愣的插入两人之中问道。
“这仙生草我有急用,至于来刹寺与不眠剑我并不要。”
何孤逸望着李悬说道。
低下头的李悬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抬起头说道:“这场比斗我必须赢。”
何孤逸静静看着面貌狰狞的李悬说道:“你要知道你身上的武学有一部分是我教给你的,而你的武学境界没有我高。”
李悬摇头道:“你说的那是以前的我,现在我的已经不同于往日!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毕竟当日你与蛮族比武之时,我亦也在现场。”
“但你还是打不过我。”
何孤逸说的很平静,也很直接。
“不比又怎么知道?”
李悬坚持说道。
“刚才已经比过了。”
何孤逸低眸说道,看不清他真正的心里想法。
“刚才只是不知道你是谁,故而留了手。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不会再留手了,另外这清幽台可是能生死比斗,不死不休!”
李悬抬头望着何孤逸,语气变得分外坚定且丝丝杀意。
何孤逸没有说话,看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幽红的李悬,最后轻声问道:“倘若让你赢了,这仙生草能不能给我?”
听到这话,李悬面容有些犹豫。
“可为魔傀,可为佛生,一念一魔,一生一念,魔心之怨,仙生可治。”
黑袍人却又突然插在两人中间说道。
李悬的面容变得坚定,望着何孤逸摇了摇头。
何孤逸轻叹一声,余光扫了一眼黑袍人。
楼阁之中传来一声剑鸣,空气中弥漫着一抹剑意,湖潭上水波四溅。
何孤逸手里多了一柄剑,剑光清澈。
“蕴光剑,没想到这柄剑还在你手中。”
李悬面色凝重望着何孤逸手上的剑,目光渐渐上移盯着何孤逸的面容道。
“但别人不知,我可知你的境界却早已从宗师境掉了下来,而且再也无重回的可能。”
随着李悬的话语传出,清幽台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十年前,你打败了那第五个楚蛮子,但同时也被他舍命用精血封了你奇经八脉,绝了你九窍百骸,一身内力使不得用不出,你偏偏不信邪,用一身宗师内力突破奇经八脉,九窍百骸,不仅反噬其害,同时还降为一品境。”
何孤逸静静听完李悬说的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剑尖指地,面色淡然,刚才那点重见故人欣慰感消散。
“说完了吗?”
李悬望着何孤逸越平淡的眼神与平淡的语气,心中越加的不安,手上的长戟更是戟尖一挑对着何孤逸说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百夫长了!你也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何盟主了!”
“好。”
何孤逸手腕一抖,剑光横纵交错,脚尖连点台面,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李悬面前。
李悬并不惊慌,长戟重劈从上而下,横纵的剑光被这一戟轰碎成虚幻,逐渐消散。但这还没完,紧接着李悬腰间一扭,长戟由竖变横,由劈便刺,直捣黄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何孤逸。
何孤逸面色平静,这一招要破并不难,难得是如何破开那依附在长戟上的戟气。
何孤逸一剑点在戟尖上,人被长戟不断挤后退,眼看就要被轰下清幽台,掉下湖中的时候。何孤逸一剑再点在戟尖一侧,身形后翻,倒悬在半空中,眼见就要落地的时候,何孤逸又一剑点在长戟的戟身,将身形定在半空中稍许,又再一侧翻,脚尖落在戟身上,连点戟身,一剑刺向李悬的双眸。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笔墨繁多,但是何孤逸做起来却是皆在一瞬之间,不仅清幽台下楼阁之中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与何孤逸一直专心对战的李悬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缕如流水般清澈的剑光。
砰。
“是你逼我的!”
被震开的何孤逸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剑尖在台面划过一道长长的划痕,目光略显凝重望着身上散发着蒙蒙黑气的李悬,眼眸余光始终注意那个黑袍人。
“你可知你这样下去活不过三年五载。”
何孤逸剑尖抬起,指着李悬,李悬手上的黑戟仿若渗透着褐色的鲜血。
“活不过三年五载又何妨,只要李轩能活下来!”
李悬脸上露出狰狞地笑意,长戟移动之间带着阵阵黑风,令人望而胆寒。
“仙生草治的了李轩人,却治不了李轩的心,他已经无药可救,而你还有救。”
何孤逸手臂微抬,蕴光剑之中渐渐有清光浮现,剑身如流水月光。
“李轩的人病了,但他的心从来没病!”
这回却是由李悬主动出击,一杆黑戟长枪宛如苍龙出海,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直冲向何孤逸。
何孤逸很平静。
直到那杆长戟离何孤逸只有一寸的时候,李悬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十八般兵器之中,世间爱剑之人最多,故而世间使剑之人亦是最多。
可偏偏称得上一身剑术无双的人却没有几个。
但没有几个,终归是还有几个。
而这个人就出现在李悬面前。
当李悬手中的黑色长戟刺中何孤逸虚影的时候,当李轩的背后传来一声清啸的剑鸣的时候,当那缕剑风刺入他的背上,割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豁口时候。
李悬终于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在一些有着绝对天赋与悟性的人面前,终究宛如一张残破的废纸。
天品心法可以填补差距,绝世武功可以填补差距,但唯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仅仅要靠近一点都要耗费巨大的努力,这才勉强望其背影。
轰隆一声。
李悬就这样重重倒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出现了一些场景。
万军帐中,两军对垒。
唯有两人在空荡的沙场上生死搏斗,一拳山石碎裂,一剑断甲劈刃,似乎那蛮族人的拳头比身上的铁甲还硬,似乎那叫做何盟主的剑比帐旁的破城弩还锋利。
在入军之初,李悬一直认为军中万人敌就是一个笑话,但当看到这两人的时候,李悬便认为万人敌不是一个笑话。
有些人真的能做成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而自此以后,李悬也是纯粹对武有了兴趣。
可……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悬呕出一团猩红的鲜血,鲜血特有的铁锈味涌入李悬的鼻尖,刺目的颜色让李悬的神智恢复了一些。
原来我的血也是这个味道。
李悬轻笑一声,松开自十年前就没有放手过的黑戟,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那一滩鲜血中。
一笔一划。
不知在画些什么。
何孤逸缓步走到已经渐渐没了声息的李悬面前,他吐出那团鲜血旁,有一个鲜血画成的笑脸。
从上台之时,何孤逸便已经察觉到李悬的气息不稳,但他还不知道李悬身上发生了什么。
直到刚才比斗的时候,何孤逸才发现李悬体内早已经经脉俱裂,若不是被那诡异的黑气稠粘在一起,恐怕李悬连持戟都持不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黑气在不断消耗李悬的精血,来维持经脉延续和李悬自认为绵绵不断逐渐扩大的内力。
从头到尾,其实李悬只不过都是在透支体内生命力,来完成所谓的宗师绝学。
“他死了。”
何孤逸平静说道,他的目光现在只望着那个黑袍人。
“那可真是可惜,”黑袍人语气充满着遗憾,但神情之中未见丝毫遗憾,只见他一伸手冲着台下继续问道,“可有人上来再与他一战?”
“我说,他死了。”
何孤逸再次平静道。
“哦?死了,明白了,来人将台上这具尸体丢进湖滩里喂鱼。”黑袍人似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两手一张,便有数道黑影跃至台上,欲将李悬的尸体丢进湖中。
剑光一转,血光一现。
“我说,他死了。”
何孤逸没有理会那些捂喉倒下的那几道黑影,目光一直望着黑袍人说道。
“但我说,他们也死了。”
黑袍人伸手一指,直视着何孤逸的目光说道。
“他们该死。”
何孤逸长剑低垂,剑刃上猩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很快剑刃便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他也该死,他哥哥也该死。”
黑袍人双手合十说道。
“他与他哥哥为了修炼魔功,从沧月城经北域诸城这一路上,残害了多少人恐怕何盟主你还不了解吧?”
何孤逸眉头一翘,长剑划过身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魔功也是你们所给的。”
“一念魔,一念佛,是魔功还是佛功,全凭个人之念。佛难魔易,他自坠魔道,又岂能怪在我头上?更何况,李轩在揽月城外药谷中,贫僧未给他功法之前,他便已入了魔念。”
黑袍人低头说道,头上的六个戒疤在何孤逸眼中十分显眼,仿佛在讥讽何孤逸一般。
“一个僧人也如此狡言善辩,哼!若是你们来刹寺还在世间不知要诓骗多少信徒。”
何孤逸不再与黑袍人争论此时,话锋一转,便将话题引在了来刹寺身上。
来刹寺是一座百年古寺,起于楚初之际,寂于楚末之际,亡于天渊之初,其前身亦是一间寺庙,但那座寺庙之名已经无人记得。
香火鼎盛,寺庙威名盛时,则是由于一百年前那位盛世威名的丁女皇入寺礼佛三月。
来刹寺之名才广为流传。
之后,楚国更有传言丁女皇在这来刹寺内明佛悟长生,一直活到一百三十年,历经楚国三代帝皇,在末代楚皇之时,将全身境界修为通通传授给当时的许宰相之子许莫良,然后便不知所踪。
来刹寺的威名便由此,从楚国鼎盛之期流传到楚国衰亡之际,直到天渊立国五十年,各地仍有来刹寺的传闻。
六道轮回,佛渡长生。
“佛门中人从不妄语,来刹寺也从不诓骗任何人。”黑袍人平静说道,连尖嘴猴腮的面容都隐隐变得庄严起来。
“哼。”
何孤逸轻哼一声,目光放在清幽台下,眼眸仿佛能透过层层夜幕看到隐藏在楼阁里的人。
“若是许久无人上来该当如何?”
何孤逸问道,他在这已经占了半柱香的时辰,清幽台下虽纷纷扰扰,但始终不见有人上这清幽台上。
“自然不会让何盟主久等,若是再有半柱香无人上来,这仙生草自然归你。”
黑袍人现在也是闭目言道,双手笼在袖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言一出,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拿刀枪棍棒之人皆有,但这几人都无法在何孤逸面前走上三招。
这几人可不是普通人,都是皆出自名门,或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转眼之间,何孤逸便已经拿到了八胜,而清幽台下的人怀疑何孤逸究竟是不是十年前那位何盟主的质疑声也淡了下来。
何孤逸虽鏖战了如此久,但身上仍不见半分颓态,令清幽台下的人不禁有些绝望。
可这清幽之会便会这么草草结束?
何孤逸并不这样想。
此时他的面前站了一位女子。
绿衫柳眉,妖娆多姿的女子。
何孤逸的目光既不在女子美艳的容颜,也不在女子胸前丰满的胸脯与白嫩的长腿,而是在这个女子手上的刀上。
“落花山庄的擒天刀?你是落花山庄的人?”
锋利的刀刃上有金色的花边,花边之中又有朵朵小花,这刀倒不像刀,反而更像是一个艺术品。
绿衫柳眉女子没有回答何孤逸的话,而是干净利落的挥舞着手上长刀,猛烈的刀风让何孤逸勉强睁不开眼。
面前这女子竟然是宗师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宗师境。
何孤逸光从气势便已经察觉到了面前这绿衫柳眉女子可不是好看的花瓶,而是有着真正的能耐。
猛烈的刀风看似猛烈,却又隐含着阴柔之气,但这股阴柔之气之中又蕴含着极强的刀气。
刀光似花瓣缤纷,绚烂又充满危险。
不一会,何孤逸的青衫便被割开好几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是整齐划一,无一分过长,无一分过短。
“落花山庄的落英缤纷,看来你并不是落花山庄普通的弟子。”
何孤逸看似节节败退,却还有着功夫说闲话,旁人看到此景不由得感叹这何孤逸还真是不怕死。
可事实如此,却只有湘竹才知晓。
这个绿衫柳眉女子自然便是湘竹,自从在客栈与廖妄生一别后,湘竹便哪都没有去,而是静静等待着月圆之时,顺着夜幕中四处跃动的黑影来到了这湖潭旁。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发现廖妄生的身影。
这座湖潭并不大,但是周遭的小巷楼阁,房屋屋檐遮盖住了大部分视线,纵然来到湖潭边也只能看到一侧站在同样站在楼阁外湖潭边的人,至于房屋里的人那就想都别想了。
湘竹本想第一个便上台,但她总隐隐觉得这个清幽之宴太有问题,一般宴会大都是居于一院或一府之内,以会聚宴饮谈话为目的。
而这分明就是一场比武大会!
并且场地还是在一块从湖潭中浮现的石台中旅行,而参与者皆是四周汇聚的人。
至于那枚精致的请帖就像是一个笑话,因为那何孤逸上台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有请帖。
但众人皆被李悬所言何孤逸的身份吓到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是吧?”
湘竹心底忽然浮现一丝轻语,她抬头望着被刀光逼得有些狼狈的何孤逸,他的神情平淡目光专注在刀上,仿佛这话不是他所讲的一样。
“不要减弱攻势,不要暴露神情。”
湘竹刚消势的刀光又变得凶猛起来,眼眸清冷仿佛要将面前的何孤逸至于死地。
哪曾想何孤逸硬生生从纷飞的刀光找到了一丝缝隙,剑光流转穿插了出去。
但湘竹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是意料之中那般,刀光合一,将那流转的剑光夹在其中。
铮铮铮。
不知这一霎那响过多少金戈相交之声,碎石飞舞,灰尘渐起,两人的身影被隐藏在漫天灰埃之中。
“落花山庄那丫头你听好了,仙生草对我有急用。”
漫天灰尘之中,何孤逸仍是剑光飞舞,不见一丝尘埃落在身上,同时也将那落花山庄的落英缤纷抵御剑外。
湘竹并不理会,只见刀光一转,金青色的刀芒在灰尘中一闪,重重劈在何孤逸的蕴光剑上。
何孤逸剑势一顿,随即手腕一抖,剑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湘竹的胸前。
湘竹见到何孤逸这般样子,心中微恼怒,手肘后抬,手臂自下而上,一刀重重挑飞这一剑。
“这样便有些无趣了,纵然你是宗师境,落英缤纷这内力深厚,但你这刀法相比落花山庄的落英刀法来讲的确有些粗糙了,若非这样,落英缤纷加上落英兵法,哪怕我全盛时期,都需小心对待。”
何孤逸突然叹了口气,明白面前这位绿衫女子是如何都不会把这仙生草交给自己,但洛欣鸯的伤势却由不得自己在这多耗。
黄尘散,剑光现。
何孤逸本想趁着黄尘四起之时,与这位出自落花山庄的绿衫女子劝说一番,毕竟这一战过后,还有一战。
但显然这个绿衫女子并不想与何孤逸本人交谈。
所以何孤逸不得不第一次运转内力,施展已经隔了十五年都未施展过的剑法。
惊鸿舞。
剑如惊鸿一现,光如霹雳闪电。
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无几人能看出这一剑何时出手,这一剑何时出现,这一剑何时已经刺入绿衫女子的手臂中。
众人皆只觉得黄尘消散的时候,只听得清幽台上一声清澈的剑鸣,与见得一抹锋利的寒光,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绿衫女子便已经受了伤。
“呵,原来你还记得这惊鸿舞,我还道你已经忘了。”湘竹轻笑一声,单手握住刺入手臂上的利剑,任由利剑割破手心,满手猩红拔出这柄利剑。
“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何孤逸并没有制止湘竹拔剑,反而想主动抽出剑,但由于湘竹的手掌已经握住剑刃,何孤逸不敢用太大动作,免得在湘竹手掌上造成更大的伤口。
“你认识我?”
何孤逸皱着眉头,落花山庄的人他何孤逸交往甚少,更何况他十五年都已经没有在江湖露过面,应不会有人认识他。
“你果然不认识我,那你可认识袭雯?!”
湘竹的声音不免变得尖锐起来,不顾手臂上的伤势,强行催动内力,手上擒天刀的刀边绣着金花仿若活了起来。
宛如万朵金花在空中飞舞,绚烂多彩之间又含着恐怖赫人的刀气。
“胡闹!”
何孤逸虽不认识湘竹,但他自然也看的出湘竹这个宗师境,只不过空有境界,一身内力仅仅只够维持气势不颓,比之他这个一品境还略有不如,若不然他那惊鸿舞也不会如此轻易刺中湘竹。
何孤逸现在自然想去打断湘竹透支生命力而强行催动的内力,但现在的问题却是要突破这万朵金艳刀气,更重要的是何孤逸现在一直在提防那个出自来刹寺的黑袍人,还有藏于暗影中的一些人。
难得何孤逸出现了一丝犹豫。
但看到湘竹嘴角渗出的鲜血时,何孤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在很多年前也有这一幕在自己身前发生,只是这万朵金色刀花不是冲着自己。
“罢了,罢了!暴露又何妨?难不成活了越久真当就越怕死不成?”
何孤逸自嘲摇头轻叹笑道,手腕一翻,蕴光剑的剑刃上隐隐含着一丝亮光,单手持立,立于万朵金色刀花之前。
叶朗天眉头一皱,身形不着痕迹后退了几步。钱爱财更是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一枚手掌心大小的青铜盾,护于身前。
至于黑袍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一直藏于黑袍的手指露了出来,对着清幽台下的暗影做了一些手势,便继续望着气势截然不同的何孤逸。
江湖路远,儿女情长。
何孤逸生的俊朗,玉树临风,又武艺高超,自然少不得被许多名门世家之女所倾慕于心。
但往往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何孤逸对于情一字,看的很淡,对情一字,也看的很重。
能为一诺,一剑守一门。
能为一言,孤剑战群雄。
更能视儿女痴情于不顾,视美女骄人于浮云。
他何孤逸是对女子无情?
可偏偏却与灵鹤门门主伊漾亭中赏月,又能与天阴门门主洛欣鸯月下对饮。
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只是奈何缘浅,向来情深。
何孤逸闭上眼,脑海中回忆着往事,或许这小姑娘说的对,我何孤逸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更不是一个好男人,优柔寡断,唯唯诺诺。
以前如此,现在还是这般。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何孤逸睁开眼。
剑声如苍龙鸣。
人如惊鸿游龙。
穿插万朵金色刀花之中,衣袂飘飘,剑光所指,刀花破裂,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湘竹身前,何孤逸一直平淡的神情,此刻有些黯淡。
“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何孤逸手腕一转,手臂一收,剑尖转为剑柄,看似轻轻一点在湘竹的胸口,却见湘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在了湖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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