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广县县城。
众人来到元熙楼,于三楼窗台处落座。
上四楼需要对对联或者赋诗一首,季游倒是跃跃欲试,可惜易然没那兴致,故而在来到此楼层后便径直坐下了。
傅寒面色森冷,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不知怎的,也许是被季游念叨晕了,鬼使神差地便跟着师弟就来到了此处。
想到待会儿还要忍受这儒生的叨扰,傅寒干脆将两眼一闭,竟是打坐入定了。
“季兄,刚才在柳家祖宅时,我见你丝毫不惧幻术,莫非这儒门的浩然之气,是真的可以识破幻境?”易然好奇问道。
“当然”,季游肯定道,“浩然之气有去伪存真的效果,区区下等幻术自然是触之即破”。
“下等幻术?”
“嗯,幻术也是有等级的,按粗浅的划分之法,便是这上中下三等”。
见易然满脸的好奇之色,季游打定主意要给他好好普及普及常识,于是将手中折扇轻轻握住,开始讲述起来:
“下等幻术攻形,能欺人五识六感,中术者往往会置身于某个完整的场景中,若意志坚定或修为高深,则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当然,普通人或意志薄弱者除外”。
“那严捕头算哪种?”易然想起严行之那条红色亵裤,不由自主地问起。
“嘿嘿,他这种属于典型的色迷心窍,不说幻术,韵香馆随便来个女子都能把他骗倒”,季游乐不开支,笑了半晌后继续讲道,“中等幻术攻心,功效则体现在细小微末处,比如……比如这个茶杯,它有可能是假的,只存在于你的想像之中”。
听到这里,易然忍不住发问:“为何这中等幻术,反而听起来不甚高明的样子?”
“易兄错了。须知,以大观小易,见微知著难”,季游摇摇头,用纸扇指着窗外,“比如这片南湖、这座酒楼,它便有可能是假的,再比如我,同样如此。”
易然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的意思是,中等幻术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中术者很难察觉到异常?”
“正是如此”,季游肯定道,“我与易兄讲个故事,方便你加深对此道的理解”。
季游娓娓道来。
原来,在秦国首都开元城中有一桩命案,至今未被破解。
死者是谏议大夫崔简明,虽只是正五品官位,但也勉强算得上是王上近臣,平日里为秦王谋事时尽心尽责,干起工作来废寝忘食,通宵达旦不过是家常便饭,所以常常被人发现于点卯之时。
点卯,也就是清晨签到,此世并无“九九六”、“五加二,白加黑”之类的说法,加班全靠个人自觉,此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可惜的是,如此忠良之臣,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崔简明死亡时是在深夜,当时巡逻的宫卫发现他跪在地上,对着空气高呼“君上”,并不停地磕头,以至于将额头都嗑破了,鲜血将那一寸之地都浸黑了几分。
宫卫见崔简明似在泣血,面呈悲痛之色,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于是赶忙上前想将他唤醒,却听他声音凄烈,高喊道:“何其悲乎!”而后倒地而亡,肝胆俱裂。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据那宫卫回忆,崔大夫死前曾说过‘君上为何污我清名’,‘君上冤我’,‘君上愚臣’等话语,”季游面有不忍之色,沉声道,“寻迹推测下来,崔大夫应该是中术了。他临死之前看到的幻想,应该就是秦王”。
“此事后续如何?”易然追问。
“秦王悲痛万分,而后震怒不止,将此事引以为鉴,并下令彻查,可惜不知怎的,最后不了了之了”。
“哎……”易然有些感慨,情不自禁地开口叹道,“物我本虚幻,世事若俳谐。这施术之人委实可恶,竟以崔大夫所忠之君加害于他,当真是悲哀至极”。
“这便是所谓的攻心了”,季游甩掉愁思后柳眉逐渐舒展,笑吟吟地问易然,“物我本虚幻,世事若俳谐?此句甚妙,莫非又是易兄家中前辈所写?”
“正是”,易然打起了哈哈。
季游嘴角噙笑,戏谑道:“可是据我所知,易兄似乎是孤儿啊”。
易然白眼狂翻。
他娘的,说话就好好说,干嘛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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