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这话用在我们内蒙锡盟草原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草原上的路就是人走出来的。
茫茫大草原一望无际,在一片绿色之中总能看到一些不长草的地面,它弯弯曲曲时而几条交错时而分开时而孤独,伸向遥远伸向天边伸向不可知的未来,这就是草原路。对兵团战士来说,我们就是顺着它来到了草原。它连接着家乡也连接着亲人和希望。
在我们草原,大路就是汽车、马车常走压出来的俩道车辙俩道不长草的白色土印,小路就是一道土印。我们内蒙生产建设兵团六师的人员往来、物资运输都是靠着从乌拉盖到大石寨之间的这样一条五百多里的草原路。
这种路在地势高的地方或山坡上还好走,在俩个山坡之间的低洼地、水泡子地就麻烦了。一到春夏天经常误车,在刚来草原的路上,我们曾经见过一辆大解放卡车陷入水泡子地里,就剩下驾驶室的车鼻子和保险杠了。因此,为保证交通运输不致中断,每年冬天要在必经的低洼地和水泡子地里,铺垫石料以保证来年春夏能够通行车辆。
七二年入冬,我们连接到了在师部以东二十多里的五十二团九连,附近一段水洼地的修路任务。设点儿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地的表层都上冻了。我们在靠近要修的路段不远的向阳坡上刨开冻土,支上了桦木人字坨一个大马架子就搭好了。因为是在山坡上搭建的,人字坨越往上角度越大中间的立柱就越短,相反屋里的土层就越厚,人字坨的俩头就支在地面挖的一个土窝里。屋里其实就是一个直角大土坑,像个大簸箕。床就是地面,上边铺上一层干草打开行李就行了,中间挖一道沟供人行走,住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修路的主要工作是在附近一个石头比较多的山坡上,开一个作业面,每天在作业面里打眼放炮,崩下石头用翻斗车拉到冻的硬邦邦的水泡子地里铺上。崩下的石头太大了就用大锤打碎,大块的石料铺在底下,碎石渣和土铺在上边,按五十公分高五米宽的标准施工往前铺。从这个山坡开始铺过整个水洼地到对面的山坡硬地上。
内蒙草原的冬天又冷又长,一年有七个月的烤火期。白天一般是零下一、二十度,夜间一般是零下三、四十度,寒流一来白天也到过零下四十多度。马架子也就能勉强遮风挡雪就算没住在露天地里罢了。
每天晚上我都穿着球衣秋裤钻进被窝,等睡热了再脱,在被窝里捂着第二天早上起床也好穿。要是放在被窝外根本就不敢穿。身子在被窝里脑袋不能进去,我不习惯蒙头睡。为了防止耳鼻冻坏就把大皮帽子戴上,俩跟带子在脖子上记好,包住脸和耳朵。到了早晨眉毛胡子和帽子边上的毛全是白白的霜,都粘在了一起。
修路对我来说是非常累的活儿。我是个身材较矮瘦弱的人,抡大锤打钢钎别人都使十几磅的大锤,我只能使八磅或十磅的,不然的话一个是打不了几下,二是打时没有准儿不安全跑锤伤人。锤子轻打一个炮眼比别人多轮几十下儿,打的还慢,钢钎就是不往里走,两只手震得都是血泡缠满了胶布。往翻斗车装料我也是非常的吃力,解放牌翻斗车停在高低不平的作业面上显得特别高,用铁锨往上装石料,我必须卯足了劲把铁锨悠一下儿才能扔上去。
这要是装泥土沙子什么的铁锨一下子就能插进去端起来,但是装大小不一的石块儿就不同了,越没劲越着急铁锨就越插不进去,只能上下左右撬动找到缝隙才能装满。装满了铁锨已经累得够呛了还得往车上扔。装车也有好位置,一是站在料堆上自己位置高往车上好扔,二是站在上风头扬起的沙尘不往自己身上刮不迷眼睛。
但是我本身就不能干,装的少再抢好位置自己也不好意思,只能在别人都不去的地方装,扔不动一锨我就扔大半锨,力气小但我不闲着老干。有时我就要求到下边去平路,翻斗车从作业面开下去将石料倒在路上,然后有俩个人在路面上负责把石料铺平,在车回去装料时能休息一下儿。跟在作业面的工作比这就是比较轻的活了。装车的时候挺费劲才能装满一车,觉得特别多,往地上一倒又觉得特别少就那么一小堆,有的地方洼一点儿,一车料倒下去几乎不用平,把料堆的尖儿铲下去就行了。
五米宽的路面十来车的料还铺不出一米的路,虽说是一条极窄的石渣路也还是要按要求保证质量不能凑合。何况有时副连长还不是的下来检查,不够高不够宽偷工减料是绝对不行的。一千多米的水泡子地要是好路,开车也就是一分钟就过去了。铺路时怎么觉得那么长,那天才能铺到头呀。
以前自己认为是城市里来的多少有些优越感,生活条件好,见多识广。到了这里才知道农村青年的优势,人家干活不那么费劲儿,一板一眼的特有长劲。我干不了俩下就没劲了,又不能老歇着给铁锨号脉,年轻人还有个积极上进不是?我干活肯定是不能出类拔萃了,能跟上大溜儿就不错了,只能咬着牙硬撑吧。
那些日子一干活我就盼着吃午饭,吃完午饭就盼着太阳下山,可是太阳就跟在画上画的似的,老在一个地方根本不动。生活条件工作环境在现在看来事相当的艰苦,但是在当时,上山下乡的知青应该都差不多,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就是觉得活儿太累,一天干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不酸不疼的地方。工作生活虽然很艰苦,但到底是一群年轻人,也不时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调剂一下枯燥艰苦的生活。
建点儿不久韩泰青等几个人,嫌用不上热水洗头太脏,干脆就剃了个光头。这事儿一开了头儿,他们就动员大家都剃,反正这里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个人也没有女生,一些人就跟着剃了光头,我也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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