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拓想到过去,不禁双拳紧握,目光凄迷。忽然他感到有异,转过头,天瑛明亮清澈的目光正在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温柔和关切。
星拓心中骤然一颤,在炼化为魔童之后,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目光。无论是魔族的残暴轻视,还是妖族的恭敬惧怕,所有人的目光都与他完全隔绝,毫无交融。
这是第一次,有人的目光如此温柔真诚。
星拓冰冻的心在这瞬间就融化了,他却猛地低下头,大步地走入到殿内。他紧紧地压抑着自己的心,他被伤害得太深,已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人关心他。
小虫在背后一阵颤动,星拓想到,除了小虫,他不会在乎任何人。
天瑛目光忧然,看着星拓背影,白裙飘飘也走入殿内。
鱼独恭身施了一礼道:“圣女请暂时在这里安歇。”他走出殿外去忙全族大会的事项。
星拓来到族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摆放在桌子上,虽然没有看,但却感到天瑛在渐渐走近,那股清新润泽的香息淡淡地涌来,星拓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忽然一只柔和明润的小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骨节粗大、遍布焦黑伤痕的手掌。
星拓身子一颤。
“这是怎么回事?”她轻轻柔柔地叹道。
星拓抬起脸,正看到天瑛明眸湿润,她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掌上的伤痕,指尖放射着光芒,试图消去这些伤痕,“这是怎么弄的?”天瑛心中惊颤,她刚刚降世以来,就对星拓有着莫名的亲切感觉,她禁不住想去了解星拓,关心星拓,看到星拓掌上的众多伤痕,她几乎无法想象星拓遭受到什么样的苦难。
白色光华逸去,星拓手上的伤痕依旧,如同一条条黑色的虫子一动不动地固结在他的掌上。星拓收回手,双拳握在一起,忽然一笑,“没用的,这些伤痕还在淌着血的时候,就被浸入到药水中,现在大概比犀虎皮还要坚硬。这倒也好,这些伤痕就相当于我的铠甲了。”
他话语轻松,心中却在激荡,天瑛的关切之情就犹如一道雷霆击中他,他可从来没期望过这样的情形发生。自从他由魔宫逃出来,他就把所有人都看成是两类:工具和敌人。
妖族是他复仇的工具,而魔族是敌人。
可是现在天瑛的关怀,击垮了他僵化的思维,他脑中一片混乱。
“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好吗?”天瑛站在他面前。
星拓低着头,“为、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竟有人想了解他,这代表着一种关切?
“因为,”天瑛忽然蹲了下来,目光就在他的面前,直视着他,“我知道你内心十分痛苦,也许你说出来,会感觉好一些。”
星拓怔怔地瞪着眼睛,天瑛的绝美无伦的脸庞近在咫尺,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他忽然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冷冷笑道:“说出来,为什么?因为你是圣女?哼,我可不像那些妖族一样软弱,需要什么圣女给自己提精神。”他咬着牙说完这些话,立刻就感到后悔。这也许会伤害到天瑛,天瑛才刚刚来到这个世间,他不想用这种凡人的冷漠来对待她。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心中的门已出现裂缝,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重新封住。他大步走向殿后。
他没有看到,天瑛的目光更加柔和与关切地注视着他。
天瑛并没觉到被冒犯,她敏感地知道,星拓并非真的想伤害她,这只是星拓保护自己的方法。星拓好像一块寒冰,根本不接受任何温暖的关心。天瑛心中淡淡地忧伤,星拓过去该遭受到怎样的痛苦,才变成现在这样冷酷。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星拓转变过来,消除他内心的伤痛。
傍晚到来,星拓与鱼独一起,来到族议大殿前的广场上。暮色中,族议大殿黑沉沉地矗立,整个广场已挤满了人,数百根火矩将广场映得通明,男女老少,以不同的家族分成数十个整齐的方阵站立着,他们面孔严肃,互相低声议论。有些年幼的妖族在地面上跑来跑去,父母们也并不加以约束,使得广场上的气氛并不过分凝重。还有些婴儿在破声大哭,母亲柔声地安慰。
星拓的身影一出现在大殿的台阶上,立刻就引起哄动,众妖族们议论纷纷,“这就是那个人类,传说他一个人就击败了魔族和天道尊。”
星拓听到议论,心中苦笑,下午跟天瑛出去时就没人注意到他。
又有人道:“真的会那样厉害吗?我不信。”
“这可是鱼独大人亲眼看到的,鱼独大人的话你该相信了吧。”
“哼,别跟我提鱼独,就是他莽撞出手,惹到了魔族和天道士,闹到现在无法收拾。”
“哼,鱼独怎么了,我看他做得对,咱们妖族已受尽欺压,也该愤起反抗了,否则今后咱们怎么有脸去面对后人?”
广场上众人意见很不统一。星拓听得真切,脸上神情漠然,小声问道:“你们幻月妖族共有多少人?”
“大约八万人。”
星拓心想,这与庞大的魔族势力比较起来,实在是弱小得可怜。不过,这毕竟也算是一股势力,他仍会尽力争取。他们来到台阶中央。
阿顿族长和各位长老均坐在椅子上,但在正中的一个宝座上,却是空的。阿顿族长和蔼地道:“星拓先生,你坐在我这里吧。”
在阿顿族长的下首位,有一个椅子,星拓走过去坐下来。他想,正中的那个宝座,大概是给天瑛预备的。鱼独则站在自己的父亲鱼烈身后。
广场上忽然一阵骚动,众人都踮起脚,瞪着大殿大门。
星拓回过身,看到天瑛走了出现,一身白袍,长长的浅蓝头发自然地披在身上,如同星光瀑布流泻,绝美面容庄严而神圣。星拓感到眼热,心中暗叹了一声。
云琪一身银甲,伴在天瑛身侧,像是一名女保镖。白狐素月跑在前面。天瑛看到广场如此众多的人,十分惊奇,露出纯真的微笑。她被引到正中的宝座上,坐了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天瑛坐在宝座上的圣洁姿态,真的如同女神一般。
阿顿族长以木杖轻轻地点了点地,顿时整个广场上安静了下来。阿顿族长站了起来,声音苍老和缓,几丝白发在风中缓缓飘动,“我想大家都已听说了,鱼独给我们迎请回来一位圣女。”
“圣女万岁!”底下的妖族已抑制不住地狂呼了起来。
阿顿族长一皱眉,下午让天瑛出去巡游是他的主意,也不出他的预料,天瑛已在诸妖族心目中建立了牢不可破的神圣地位。不过现在,需要的是冷静的商讨,而不是狂热。
他咳了一声,“静一静。”声音低沉而威严。
骚动的妖族们静了下来。
“事情的详细经过,还是由鱼独亲自跟全族讲一遍。”
鱼独走上前来,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咬着牙,呼吸微促,竟显得有些紧张。他并不是怯场,而是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给全族人带来了重大的命运转折。他将事情讲了一遍。底下数万人的反应,就如同长老们初听这件事的反应一样,不断地震惊、赞叹。他讲完后,广场上鸦雀无声,呆了一会儿,他们才开始议论开来。
“竟然杀了魔族和天道士,这下黑粟堡可彻底完了。”一些老年妖族,以及众多的女子绝望地叹道。
“嘿,总算等到这一天!”许多年轻的妖族神情激昂,“就让我们跟魔族大干一场吧。”
“你真是年少无知。魔族势力强大,我们拿什么与魔族对抗?到时黑粟堡内血流成河,我看你就哭吧。”有人斥道。
阿顿族长又用木杖点了点地面,众妖族停止议论。阿顿族长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中的数万人,“魔族的一个总督死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黑粟堡面临着空前的危机。在魔族的眼中,我数万妖族的性命,根本抵不上他们一个魔族。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还心存幻想,以为向魔族投降,就能换回安全,那就太过愚蠢了。魔族必会攻来,屠尽我们的父母、妻子,杀掉所有的孩子,摧毁我们的房屋,可能在几天后,这里已变为一片废墟,血流成河,幻月妖族就此灭绝。”
广场上没有人说话,就连孩子们都感到气氛的凝固,不自觉地停止嬉闹。
沉默了一会儿,阿顿族长道:“现在我们面临着选择,是软弱投降,还是拿出勇气来战斗。我无意说什么废话、空话来鼓动大家。只是,黑粟堡是我的家,我从小长在这里,我只知道我绝不会放弃这里。”
“对。”一部分幻月妖族小声地应道。
“我绝不会听任我的孩子被魔族屠杀,而我却卑躬屈膝,将头颅主动献上。”
“对。”更多的妖族开始应道。
坐在后面的卑皓脸色十分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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