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俯下身子,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握着那已经有些腐烂的草席的一角,然后,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用力的将草席掀了开来。
只见草席下面现出一个与我身长相仿,周边漆黑如焦炭一般,里面又透出阴森森的白、类似于骷髅的东西,这东西不知是师父找谁制作的,倒是与人体经过大火焚烧后的余状有几分惟妙惟肖。
光凭这如人的骨骼一般的大致框架,想要辨认出真假和人生前的形状还真不容易。
在这个框架之中,那个类似于脖子部位的地方还挂着那块我经常随身佩戴的玉佩。
可能是有些做贼心虚,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害怕,黄得仁与那几个小太监不敢直视草席下面,纷纷微微移开了目光。特别是天空上方突然又传来一阵乌鸦叫时,他们还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赵侍卫看见草席下面的情景后,握紧了拳头,眼中也不禁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而皇帝看着,看着,不禁闭上了眼睛,他抓着草席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只是用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胸口,显得呼吸有些急促、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我见着皇帝的模样,不禁慌了神,就怕他这幅模样下去,又弄出个好歹来,我连忙用将手掌放在他的胸前,带些内力的帮他顺着气。
我的口中带些哭腔的劝导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就不要再伤悲了,不然,若是为此伤着了身体,已经去了的蝶儿也会因此觉得不安心和内疚的。如果皇帝确实想将蝶儿送入皇陵下葬,那就让人将蝶儿送去皇陵,让蝶儿也早点入土为安吧!”
我这番说的本意只是想让皇帝尽快送走这个草席,免得他看得时间越久,心中就越伤悲。
皇帝听见我的话之后,终于睁开了双眼,痛苦的摇了摇头道:“蝶儿肯定连去了之后都不会原谅朕了,若不是朕将她打去冷宫,又将她所托非人,她就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了。朕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想将她送入皇陵了,朕要将她带入朕的寝宫,这样,日后朕若是思念她的时候,便可以随时去看看她了。”
皇帝的这番话听得我有些瞠目结舌,旁边的赵侍卫、黄得仁等人也不禁听得目瞪口呆。
皇帝没有理踩我们,只是径自的又朝草席底下痴痴的看了一会,然后,突然将草席给重新卷好,两只手竟然将草席抱了起来。
我见了之后,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这虽然不是真的人死焚烧之后剩下的骨骼,但是,从外表去,毕竟就如同骷髅一般,一直就这样看着,肯定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况且,也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来讲,我也不愿意自己留在皇帝心目中的最后形象就是这个如骷髅一般的东西。
而且,我最担忧的是,这个毕竟是仿制的,怕皇帝日夜对着瞧,会瞧出什么破绽来,到时候,治我的欺君大罪也就还罢了,就怕还会连累师父、大师兄、杏儿等一干人。所以,我想现在就立刻阻止他。
于是,我赶紧跪倒在皇帝面前,面带悲戚的阻止道:“皇上,不可如此啊!微臣身为蝶儿的表兄,对皇上真心对待蝶儿的这番心意很感动。可是,蝶儿既然已经去了,就让她好好的安歇吧。如果将蝶儿带入皇宫,不给她落土为安的话,只会让她变成皇宫中的一缕游魂,永远不能投胎而已。蝶儿死时已经这般痛苦了,死后就不要再让她受什么委屈了。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听了我的话之后,闭了闭眼,然后神情有些颓然的说道:“也罢,你是蝶儿的亲人,有权建议朕怎样处置蝶儿的遗体,朕将蝶儿弄成了这幅模样,也实在没脸再与你争什么,况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朕也不想真的将蝶儿变成一缕游魂,让她死后也不得安生。那就依你所说,朕将蝶儿送去皇陵吧!”
说完,皇帝依然没有放下那个草席,只是独自抱着草席,脚步缓慢的一步一步往马车边走去。
只是,快到马车跟前时,他突然回头朝仍然呆立在后面的黄得仁与那几个小太监喝道:“你们几个先回宫吧,今日之事,你们不得向任何人透漏半个字,否则,朕诛你们九族!”
黄得仁与那几个吓坏了的小太监连忙唯唯诺诺的称是,然后便落荒而逃了。
我与赵侍卫见皇帝主意已定,便只能先将他与那个草席扶上了马车,随后,我也爬到马车的另一侧坐下,而赵侍卫则坐到马车前面,开始驾车去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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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之上,皇帝都未再开口,只是一直将草席放在他的膝盖官方帅哥四菜一躺上传,目不转睛的盯着草席,还不停的用手抚摸着草席,面上的表情柔情似水一般,似在抚摸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我看着他的这幅专注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酸酸的,有些怀疑自己这般做是否做错了,是否太残忍了。
在我们各怀心意、互不言语中,赵侍卫终于将马车驾到了皇陵山脚下的下马碑处。
到了这里之后,无论是大小官员,还是皇帝,都不得再乘马或者马车往上,因为皇陵之中躺着的都是皇帝的祖宗和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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