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比预计的时候更早些,下午一点整,李元昊打来电话,只问了展昭人在哪里,马上就出发来找他了。
展昭叫来服务生,重新沏了茶,又请她等会儿引李元昊上来,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十几分钟后,李元昊到了。
李元昊比展昭和白玉堂大五岁,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有一半日尔曼民族的血统,个子高大挺拔,皮肤白皙,头发、眼睛都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接近黑色的深棕色,轮廓较深,五官更显立体,简而言之,是个混血俊男。
他进门后径直向展昭走去,展昭站起来,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展昭,“好久不见。”
展昭泰然自若的接受了,白玉堂瞧着不由对展昭说的那句话,又多相信了一分,展昭看起来也不像很抗拒的样子。
对于李元昊,白玉堂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很不简单,他的身份绝不会像他表面上的职业——麻醉医师和催眠师这么单纯。
他,是个,能直视着别人的双眼,向对方开枪的人。
另外,他还注意到李元昊放开展昭时,轻轻地握了一下展昭的右臂,不,与其说是握,不如说是隔着外衣,从展昭的右肘下方快速抚至手腕。
展昭在李元昊碰到他的右手之前,顺势抬手引向白玉堂,“这位是白玉堂,分局刑警队队长,2级警督。怎么称呼,你们自己随意吧。”
李元昊知道白玉堂在观察他,他也听说过白玉堂,他并不很在意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
警察又怎么样,反正他是绝不会在展昭眼皮底下,做他不喜欢的事,所以也不可能犯到白玉堂手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过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李元昊向白玉堂点头微笑,“白队长真是年轻有为,以你的年纪能授2级警督衔,必定是破过大案,立过大功啊。”
白玉堂连个假笑都懒得给他,不咸不淡地说:“忠于职守而已。”
李元昊笑笑,极其自然地坐到展昭旁边的椅子上,侧身靠着椅背,问展昭道:“怎么样,有什么我可效劳的吗?”
展昭开门见山道:“李安乐。”
李元昊皱起眉,右手食指横在双唇之间,犹豫了一下叹息道:“展昭,你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展昭听他这么说倒兴趣更浓了,难道李安乐这个坑比他想象还要深?
“怎么说?”
李元昊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他不会对展昭说谎,但是,他也不愿意说给白玉堂听。
白玉堂明白现在的情况下,只出耳朵对自己更有利,所以他就这么听着。
展昭看着李元昊,道:“你直说吧,省得我回头再跟白队长说一遍,这是他的案子。”
李元昊手指轻扣桌面,考虑了几秒钟,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他还是无法拒绝展昭。
展昭想了一下,道:“从你认识她开始。”
“她弟弟叫李安君,去年大概十月份入院,陈旧脑部创伤,剧烈头痛,我负责他的疼痛治疗。”
“有一次,我发现他在给他大姐,也就是李安乐施加心理暗示,虽然手法还很稚嫩,暗示的作用却很明显。他简直是个天生的催眠师。”
“然后,我找了个机会,趁李安乐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催眠了她。”
“本来我只是想看看李安君的暗示力量到底有多强,结果却发生了意外。”
展昭端着杯茶,正要喝,听到这里又把茶杯搁下了,追问道:“什么意外?”
白玉堂坐正了身体,愈加留意地听着,他直觉会有坏消息。
李元昊说:“我想,我无意中唤醒了她的第二人格。”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说,你在催眠李安乐的时候,唤醒了她的第二人格?”
“是的。”
展昭接着问:“你数到七的时候?”
“……对。”李元昊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又不是神。
展昭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呢?”
李元昊想了一下,说:“你一定要知道吗?”
“是的。人命关天。”展昭非常认真的说。
“她说谢谢我叫醒她,还说七是她最喜欢的数字。然后她就准备离开。当时我想试试解除催眠状态,唤醒她,看看会不会变回来,或者试试能不能连第二人格也催眠了,你知道,这种经验太难得了。所以我告诉她,李安君给她下了那样的暗示,如果她想解除的话我可以帮她。她同意了。”李元昊有些兴奋地说。
展昭看着他的眼睛道:“可是,你失败了。”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是的,我失败了。”李元昊毫无失败的气馁沮丧,反而用一种带着兴味的语气说道:“她的第二人格完全抗拒催眠。但是第二天我再见到她,她又变回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白玉堂突然问道:“那天下雨了吗?”
“没有。”李元昊顺口回答。
展昭盯了他一眼,他马上改口:“是,那天下了整天雨。”
白玉堂冷哼一声,这个人还真是说谎成瘾。
虽然人们常说‘某人说谎不打草稿’,其实正常人说谎都是会打草稿的。在毫无预谋的情况下,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人们基本都会说如实回答。
而这个李元昊,连天气情况这种安全问题,都不假思索的撒谎,真是非常人。
展昭则继续问李元昊后来的事。
“之后她的第二人格又出现过吗?”
李元昊满不在乎在说:“有,她弟弟死的那天。”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惊,说道:“你说李安君已经死了?!”
“是的。”李元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展昭急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今年2月15日,就在情人节后一天。”
展昭和白玉堂互望一眼,2月15日有雨,李安乐那个对‘7’敏感的第二人格再次出现,七天后的2月21日,连环凶杀案第一个死者林某被杀害。
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双重人格,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通常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会发生转换。
李安乐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第一次出现人格转换是在接受催眠过程中发生;之后李安君的病亡刺激她再次发生人格转换。
现在的情况很棘手,兜了一大圈,目标居然又回到李安乐身上,她的第二人格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已经杀死了六个人的、患有OCD的连环杀手,这不能不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展昭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李安乐、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展昭左手搭在茶杯口上,视线落在杯底,伸长了中指,指腹沿着杯口一圈一圈的描摹,每划过一圈就绕起心里一条线索。
——初遇李安乐,她已是懂得催眠的。
——再见李安乐,她声称是李元昊告诉她被弟弟下了暗示。
——而李元昊说,他只告诉了李安乐的第二人格关于暗示的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的李安乐明显已经不是单纯的两种人格并存,交替出现,互不干扰的状态,她们至少已经达到记忆、知识、能力共享。就是不知道两种人格现在仍旧是各自独立存在,还是已经开始融合,又或者都在尝试吞噬掉另一个。
如果李安乐的主人格吞噬了第二人格,那么她可能不会再作案,但是,以她如此轻率地,为了作弄刘寅,就可以不计后果的催眠他这点来看,她也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变成比她的第二人格更可怕的,无迹可循的杀手。
即使她不再作案,对警方来说也不是好消息,抓不到现行,之前的几起案件又缺乏有力的证据,很可能就会被她逃脱法律制裁。
要是反过来,第二人格吞噬了主人格,这倒好办了,最起码在她下次出手时,成功抓获她的可能性很高。
而且也不必花费额外的功夫,去证明她有第二人格存在,并且是在第二人格状态下杀人的,毕竟第二人格出现是需要特定条件的,要以量化、实物化的证据来证明,是有相当难度的。
目前这种举证,都只能通过心理医生或精神科医生的学术报告作为判定依据,主观性太强了,权威性、可信度都不够,如果碰到一个强悍的律师,胜败难料。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证据,扎实有力的证据才是最可靠的。可是现在,甚至就连能够证明,她接触过这些死者的证据都没有。
这方面只能交给白玉堂了,只要她真的做过这些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展昭相信白玉堂能找到的。
再来,展昭要弄明白,李安乐明知道他们只要到医院一查,就会发现李安君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说实话,为什么要说——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很久没见他了。”
——“他很久没回来了……”
展昭提出他的疑问,一边探手去提茶壶添茶。
李元昊说声:“我来。”已经快他一步替他添上热茶,同时也给了他答案。
“李安君入院之后,几次检查之后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于是办理了遗体捐赠。他很年轻,器官组织状态都很理想,在他死后分别移植给了很多人,如果感性一点,说他还在,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感性吗?还是人格变换过程中短暂出现的性格变异?
展昭为李安君这个年轻人叹惜,他不让别人为他的死而伤心,更以自己的死亡为他人免除了伤心。
这两姐弟,一个杀人,一个救人,难道这也是大自然的平衡?
最后的关键问题。
“你有没有教过李安乐催眠术?”展昭一字一顿地问李元昊。
李元昊恳切地说道:“我没有。而且……这就是,我所说的麻烦。”
李元昊看着展昭,希望他放弃。
白玉堂也看着展昭,知道他必定不会放弃。
展昭却转头望着窗外那丛翠竹,若有所思。
展昭这个人,既不会妄自尊大,也不会妄自菲薄。
他很清楚,在已知的行家中,李元昊和自己俱属一流,却还未曾攀上金字塔的巅峰,传说中自有他们也难望其项背的存在。
能让李元昊也一再强调“麻烦”,且又这般讳莫如深,不外乎是那几个的其中之一,不管怎么样,先弄清是谁再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打定主意,展昭一扬眉,对李元昊道:“我想知道是谁。”
李元昊一脸无奈,可是对着展昭如此坚定的眼神,他只能又一次叹气。
“李安乐有一条紫水晶的手链,你见过吗?”
“见过,但没机会细看。”因为上次刘柳找来了极相似的手链,后来又发生一连串的事,展昭的确忽略了它,所以上午去李家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再看看那条手链。
“如果你仔细看过,相信你早就发现了。”李元昊还是说得很隐晦。
展昭心中一动,“你是说?”
李元昊若有所指地说道:“宠物都会带个项圈啦、名牌啦什么的。”
“宠物夫人。”展昭苦笑,“是我疏忽了。”
白玉堂问道:“宠物夫人是什么人?”他今天一直是一位极其配合的听众,不该他出声的时候决不多嘴。
白玉堂,很明白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展昭轻舔着下唇,想着该怎么说这位宠物夫人。
“宠物夫人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是个极为神秘的女人,都说她非常非常非常厉害,但几乎没人见过她。”
“那你们怎么能肯定真有这个人存在呢?”白玉堂不解,展昭不像会盲目崇拜的人。
“虽然没见过宠物夫人,但是,我们见过她的——‘宠物’。”展昭干涩地吐出最后两个字,显然很不赞同将人称之为“宠物”。
“她的催眠术与现在的催眠术体系大相径庭,更像是古老传说中的‘摄魂大法’,千里之外亦可制人言行。”展昭别有深意地看着白玉堂,他知道白玉堂能够明白的,他们同为古武术的传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传说。
“她极少出手,但凡被她催眠的人,一生都彻底驯服于她,变得就像她圈养的宠物一样,所以她才被行家们称作‘宠物夫人’。”
白玉堂果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没有说破,只问道:“你能对付她吗?”
展昭傲然一笑:“只要是个人,总会有办法对付的。最强也不代表一定会赢。”
白玉堂双手一拍道:“没错。”
展昭考虑了一阵,注视着白玉堂道:“我先尝试联络宠物夫人,宠物伤人,主人总要负责的。你安排盯人吧,只要没下雨,她就不会出手,不过她现在两种人格都不稳定,谁也说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了,千万注意保持距离,任何人不要和她正面接触,包括你!”
白玉堂不说话,也盯着展昭看,展昭依旧一副纯良诚恳的模样与他对望。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展昭认输投降,“还有什么问题,你直说吧。”
白玉堂呲牙裂嘴地一笑,“宠物夫人——你别想一个人去!别忘了,这是我的案子。”
“好。”展昭答应,但不干不脆。
扳回一局,白玉堂得意的笑。
展昭纳闷,自己竟然会被白玉堂看得心虚,没道理。
李元昊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白玉堂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时候,存在感已经很强烈,而他一开口说话,就仿佛张开了一张无形的能量网,将自己隔绝在了他与展昭之外。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帮你……”
“不。”展昭果断的拒绝李元昊还没说出口的提议,“我需要你帮的,你都已经帮到了,接下来是我们……警方的事。你不需要卷进来。”
李元昊读懂了展昭的坚决,也看到他能接受自己付出的底线。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见到宠物夫人,或者等待下一个雨天。
下一个雨天,将是李安乐的第二人格,第一轮连环杀人案的终点。
谈完事情出来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白玉堂还是要回警局,向包拯汇报今天的收获进展,同时还要安排接下去,24小时不间断监视李安乐,以及重新搜寻李安乐与六名死者曾经接触过的证据,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
于是李元昊立刻自告奋勇送展昭回家,能多一点时间和展昭单独相处,他求之不得。
店门外,一辆67年雪佛兰Ipl停在白玉堂的白色沃尔沃后面。
展昭看到那车,明显高兴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连说话的语气也活泼了:“天那,李元昊,你还不打算让她退休吗?”
快走两步,撇下白玉堂和李元昊,展昭走到Ipl车头前,轻轻抚过黑亮的引擎盖,“黑美人,好久没见了,你好吗?”
“他以前很喜欢开那辆车。”李元昊声音低如耳边呢喃,也不知是说给白玉堂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说完这句话,李元昊深深呼吸,迈步到展昭身边,轻快地说道:“你看,我就是这样,专一又长情。”
李元昊一语双关,几步之外的白玉堂都听见了,展昭当然也听见了,但此刻他看起来更像失聪人士,听而不闻。
李元昊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自嘲地一笑,拉开后车门,等展昭坐进车里,自己才绕过车子,回到驾驶座。
白玉堂站在自己车边看他们离开,摇头失笑。
李元昊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但他的确是爱着展昭的,他看着展昭的眼神,就像他大哥卢方看着大嫂闵秀秀。
而展昭虽然拒绝了李元昊的爱情,却对他信任依旧,并且坦然接受他适度的善待和帮助,不虚伪不做作不勉强,这是尊重,也是宽容。
展昭的这份豁达,令白玉堂激赏不已。
回警局的路上,与展昭相处的种种片断,在白玉堂脑海中不断回放。
认识展昭的第一天,在专案组会议上,他整理分析信息的周密细致;严谨的逻辑推理,还有后来那场,神奇又神秘的催眠术。
今天一天中则见识了更多面的展昭,勉力登楼的坚韧;以退为进迂回盘问的机智、狡猾;观察环境细物描绘人物心理的专业;抓耳朵的小动作;小睡惊醒的短暂迷糊;清醒后的羞恼——想到沉稳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展昭,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点滴孩子气,白玉堂是无声微笑,而想到他接下来的‘挟怨报复’则是皱眉苦笑。
还有面对强如宠物夫人的对手,不骄不馁;他的每一面似乎都在散发着光芒,明亮却不刺眼,温暖莹润,如珠如玉。
如果——如果有一个女人,也能同样拥有这些特质,白玉堂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她深深吸引,第一时间为她心动。
可是男人……呃,好吧,其实也是吸引人的,李元昊不也被迷得晕头转向了吗?
展昭,的确——很特别!
不过,这个病猫,身体实在够糟糕,呼吸道损伤、肺不好,怕烟尘,晕车,体力差……天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不行,回家一定要记得问问大嫂,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要留意的,总在一起工作,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呸呸呸!
这一刻白玉堂似乎忘记了,他不过是暂时被包拯“借”来这边,帮忙侦破这起连环凶杀案,而展昭也只是特别顾问,其实他们并不会总在一起工作,他也想得太多了不是吗?
二十七
即使是67年的Ipl,因为保养的好,性能也依旧很棒,而今天车上坐了展昭,李元昊开车更是小心,异常平稳。
展昭一如既往望着车窗外,他喜欢看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闲庭信步、有人孤单失意、有人一家合乐、有人锦衣华车、有人囊中羞涩、有人忍不住眼泪、有人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无论平凡或不平凡,对所有人来说有一点是相同的——平安即是福。展昭从没想要当救世主,他只愿尽自己所能,为守护这份平安出份力。
绿灯闪动,李元昊远远就减速,慢慢滑行到停车线。
九十秒的时候,倒是可以安心的说说话。
李元昊轻咳一声,寻了个话题:“莉莉丝前几天假释出来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敢回头看展昭的反应,暗骂自己糊涂,说什么不好,怎么偏就捡了这个来说。
展昭怔了一下,漫声道:“是吗,她还好吧。”
“肯定比你好。”李元昊到现在仍然不理解,为什么展昭这么轻易放过这个疯女人,只要他点头,甚至只要他不闻不问,自己也有得是手段,让她为伤害了展昭付出代价。
“我现在也挺好的。”展昭一笑。
“你好?你还能拿枪吗?还能打拳吗?还能开车吗?还能单手制服体重150磅的男人吗?”李元昊重重地喘息着,“展昭,你在骗谁?我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你,你又能骗得了你自己吗?”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展昭才说:“我谁也没骗。”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他真的谁也没骗,只是在说服自己相信而已。
“你……”
“绿灯了,开车吧。”
“展昭!”李元昊回头看展昭一眼,眼神幽深中带着一丝冷厉阴森。
“后面在催了。”
李元昊只得开车,依然气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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