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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里,贾蓉正式改名为甄烆。
随着名号的改变,甄烆的考察和制定的行动筹措,比以前要更加地不留情面,一时之间不少士绅要告甄烆,却被告知无效,无奈之下几乎逃了一大半。
这已经在湖北地区引起了各方面的连锁反应,迈柱都没想到,甄烆敢把动作闹得这么大,再这样下去,恐怕过段时间,朝廷的钦差大臣就要下来救场了,但是越是这样,迈柱反而越满意,这无疑是在给他长脸,替他在得罪人。
农民在乡里起势,搅动了士绅们的酣梦。
乡里消息传到城里来,城里的绅士立刻大哗。
迈柱的探子初到江夏时,会到各方面的人,听到许多的街谈巷议。
从中层以上社会人士,无不一言以蔽之曰:“糟得很。”
那班“糟得很”派的满城风雨的议论这“糟”字,自然也就带崩了一群人也跟着长吁短叹。
也只是说:“这是命中应有的事,虽则是糟。”总而言之,无论什么人都无法完全否认这“糟”字。
实在呢,如前所说,乃是广大的民众起来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乃是乡村的农民势力起来打翻乡村的封建势力。
带有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们,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军阀、贪官污吏的墙脚。
打翻这个封建势力,才是甄烆一直在努力的一件事。
许多曾经试图改革最后却没有成功的人所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联合了农民,在数月之内就做到了。
这是以前未曾成就过的奇勋,用甄烆的态度来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完全没有什么“糟”,完全不是什么“糟得很”。
那些散播“糟得很”言论的人,明明是站在地主利益方面打击农民起势的理论,明明是地主代言人们企图保存封建旧秩序,阻碍民众建设美好生活需要的不当言论。
迈柱的探子听了这些,本以为是小打小闹,但是跑到乡村里去看过一遍之后,都觉得有一种从来未有的痛快。
无数万成群的奴隶——农民,在那里打翻他们的吃人的仇敌。农民的举动,完全是对的,他们的举动好得很!
又有一般人说:“农会虽要办,但是现在农会的举动未免太过分了。”这是中派的议论。实际怎样呢?的确的,农民在乡里颇有一点子“乱来”。农会权力无上,不许地主说话,把地主的威风扫光。这等于将地主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把你入另册!”向土豪劣绅罚款捐款,打轿子。反对农会的土豪劣绅的家里,一群人涌进去,杀猪出谷。土豪劣绅的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也可以踏上去滚一滚。动不动捉人戴高帽子游乡,“劣绅!今天认得我们!”为所欲为,一切反常,竟在乡村造成一种恐怖现象。这就是一些人的所谓“过分”,所谓“矫枉过正”,所谓“未免太不成话”。这派议论貌似有理,其实也是错的。第一,上述那些事,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自己逼出来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历来凭借势力称霸,践踏农民,农民才有这种很大的反抗。凡是反抗最力、乱子闹得最大的地方,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为恶最甚的地方。农民的眼睛,全然没有错的。谁个劣,谁个不劣,谁个最甚,谁个稍次,谁个惩办要严,谁个处罚从轻,农民都有极明白的计算,罚不当罪的极少。第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农村革命是农民阶级推翻封建地主阶级的权力的革命。农民若不用极大的力量,决不能推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地主权力。农村中须有一个大的革命热潮,才能鼓动成千成万的群众,形成一个大的力量。上面所述那些所谓“过分”的举动,都是农民在乡村中由大的革命热潮鼓动出来的力量所造成的。这些举动,在农民运动第二时期(革命时期)是非常之需要的。在第二时期内,必须建立农民的绝对权力。必须不准人恶意地批评农会。必须把一切绅权都打倒,把绅士打在地下,甚至用脚踏上。所有一切所谓“过分”的举动,在第二时期都有革命的意义。质言之,每个农村都必须造成一个短时期的恐怖现象,非如此决不能镇压农村反革命派的活动,决不能打倒绅权。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4]。这一派的议论,表面上和前一派不同,但其实质则和前一派同站在一个观点上,依然是拥护特权阶级利益的地主理论。这种理论,阻碍农民运动的兴起,其结果破坏了革命,我们不能不坚决地反对。
国民党右派说:“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是惰农运动。”这种议论,在长沙颇盛行。我跑到乡下,听见绅士们说:“农民协会可以办,但是现在办事人不行,要换人啦!”这种议论,和右派的话是一个意思,都是说农运可做(因农民运动已起来,无人敢说不可做),但是现在做农运的人不行,尤其痛恨下级农民协会办事人,说他们都是些“痞子”。总而言之,一切从前为绅士们看不起的人,一切被绅士们打在泥沟里,在社会上没有了立足地位,没有了发言权的人,现在居然伸起头来了。不但伸起头,而且掌权了。他们在乡农民协会(农民协会的最下级)称王,乡农民协会在他们手里弄成很凶的东西了。他们举起他们那粗黑的手,加在绅士们头上了。他们用绳子捆绑了劣绅,给他戴上高帽子,牵着游乡(湘潭、湘乡叫游团,醴陵叫游垅)。他们那粗重无情的斥责声,每天都有些送进绅士们的耳朵里去。他们发号施令,指挥一切。他们站在一切人之上——从前站在一切人之下,所以叫做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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