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空明澈如洗,薄云疏淡,随着夜风在苍穹下浮荡,宛如漂萍一般。平川长河一望弗际,翔雾连轩,岸芷汀兰,幽香轻渡,沁人心脾。且见水面粼粼,泛着薄渺的微光,平添萧索寂渺之感。忽而一声巨响,怒涛泼地,仿佛轰雷阗动,一道仿佛游龙一般的暗影蹿入江水之中,掀起骇浪如雪,三根水柱冲宵而起,那暗影复又从水中穿出,飕飕的抽策着空中水霰,逶丽舞动,莫可名状。待那游龙归入竺箬柔握之中,方才看清是她日间束在纤腰上的长鞭。此鞭有名,谓之千鳞索。她所使鞭法,谓之灵云鞭法,“灵之来兮若云”,翩若惊鸿,婉如游龙,普天之下无出其右。
遒捷若蛟,千鳞共舞。
那一条三丈长鞭在竺箬指掌中穿梭游弋,柔婉处,仿佛广寒宫中婵娟善舞的长袖,狂烈处,仿佛雷公电母狂掷的霹雳;时而似美人搭肩的缇巾绸带,时而似猛士拉满的百石弓弦。挥空则风生云动,落地则飞砂走石。那使鞭的女子粉衫若蝶,蛾眉曼睩,目腾光些,腰肢无力袅袅娜娜,不盈一握,随风夭矫而动,恰似弄舞翩跹。涉波而不动,点尘而不惊,曼妙到极处,让人浑然忘却身之所处。
竺箬忽而微叱,高举鞭柄过顶,倏然将千鳞索收回,成一圈一圈下旋的涡流,围绕整个身躯,宛如佳人出嫁身着的霞帔。此乃灵云鞭法中玉蚕化蝶一招之前式,谓之“作茧”,只见那长鞭愈旋愈急,愈旋愈烈,将竺箬整个身躯包裹其中,体骸不辨,此乃继式,谓之“成蛹”,弥漫鞭障之外的劲风,将这江岸的芦苇迫得全部靡倒在地,江中忽起轩然大波,以竺箬为中心,如凶潮一般跌宕开去,顿惊起昏鸦无数。芸萝平举双锤,轻轻然栖落在一株枯柳之上,漠然望着那一团鞭影,一身白裙陡然漫起青碧之气,瞬间遍布全身,映照她那如雪容颜,如梦,亦如幻。完都暗骂自己。
柳逸安披衣起身,嘴角努了努,满是不以为然,走到房中桌前伸出右手食指,稍提丹田之气,便见一道烈焰突现指尖,在那木桌之上书写起来。
“呃!你把店里这桌子毁了,待会还要赔钱!”芸萝噘嘴斥道,轻轻走到柳逸安身侧,便见那桌上灼痕:“不放在眼里,只放在心里!”顿时两躲红霞齐齐飞上粉靥,双眸含烟带雾,秋波泛泛,春水脉脉,娇声骂道:“油嘴滑舌,好不知羞!”说罢纤腰一扭,噔噔噔跑到门外去。
“一大清早,便跑到我房里来,也不知道谁不知羞!”柳逸安心道,想起昨夜听到芸萝的惊人话语,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见芸萝远去,他浅笑容颜上泛起挂着淡淡的落寞,心中叹道:“这一路芸萝不知清瘦了多少,以后,再不可让她为我担忧了……”闻得楼下芸萝呼唤,柳逸安回神,冷涩表情恢复些微笑意,拾了行囊便走出门去。
……
野外田园,一望无垠。黄花绿叶,翔羽浮鳞。风中,皆是醉人的香馥。
两匹骏马,正在一处土丘下吃草,几只粉蝶因马蹄上的香馥,萦绕盘旋,久久不去,惹得那马儿颇不耐,把马尾当笤帚般扫。
土丘之上,二人并肩而坐,沐浴在金灿灿的暾阳之中。
“你昨夜作什么好梦了,睡着了都笑得那么甜?”芸萝问道。他二人恐马儿受惊,在周围布下势场,不让双锤鸣声传出,借合魔交谈。
“嗯?我笑了么?”
“笑了!笑得不怀好意,肯定梦里都是些龌龊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
“欲盖弥彰,我偏要你说!”
“真的想不起来了!”
“说不说,说不说!”
“呃,呃,放手,放手,痛痛痛!”
“好久不见你这般样子了……”
“什么样子?”
“油腔滑调,不规不矩的样子!芸萝只觉得,你走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才回来了一般……”
“哦?那你喜欢我规矩,还是喜欢我不规矩?呃,你竟敢封灵!”
“……不说……不说……咯咯咯,放手,放手,不说,我就不说……啊啊……”
“……”
“……”
“你跟昨夜那位姑娘,有什么过节么?”
“嗯,啊?你怎么知道?”
“昨夜看你那副样子,傻子都瞧得出来……而且你放心让她同伴跟我同住一屋,显然是旧识。”
“好久以前了,那时还小嘛!我不过把她的竹蜻蜓弄坏了,她就拿火烧我的头发,还……还一直喊我锤子妹妹,恨死她了,恨她一辈子!”
“锤子妹妹,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还笑!”
“就……就只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这可是深仇大恨!”
“就为这个,昨晚你们骂得天昏地暗,打得日月无光?”
“嗯……啊……呀!你……你跟踪我们,偷窥我们!”
“我看你昨夜古怪,半夜闻得响动,放心不下,才出去看看的!不过,倒是……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你……我……我昨晚气急了,才骂她的,骂了就后悔了……”
“如饥似渴,互有授受,生米熟饭……这却不是气急了这么简单,没有功底可是骂不出来的……”
“你……你……你都听见了!你……都是你,都是你教的,整天跟我不说好话,不……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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