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本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无分贵贱,是最盛大的传统节日。可今年的过年,让不少人心惊胆战。
德归楼是维民街最大的酒家,有一幢三层高的主楼,后面还有一个较大的院子、两幢二层高的副楼。这在京城其它地方并不算什么,在维民街这种贫困地,算是十分难得。
这天在维民街正街上,一辆陈旧的马车一路前行,快到德归楼时突然停下。赶车的中年马夫转过身来,对着车帘说:
“老爷,德归楼门口有些官兵。”
没过一会,里面传来一道带着火药味的声音:
“兴旺,你是不是没见过官兵?你他娘的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不是老爷,”中年马夫愁着脸说:
“有辆囚车在那里,好像是、是刘作舟刘老板。”
中年马夫说完,冷清了半晌,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颗肥大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看了前方一眼,叹声说:
“明天就过年了,也不让人清静清静。唉!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走吧!”
德归楼外站着二十多个官兵,正对着大门口有一辆囚车。囚车是一根根臂粗的木杆围成,上面有个比男子脑袋还小的洞,刘作舟篷乱的脑袋,从这个洞中露出来。他脸色发红,身上虽穿着囚衣,看起来身体有些雍肿,里面穿了不少衣服。
马车走到德归楼前停下,男子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正要快步进入敞开的大门。刘作舟眼睛很尖,大喊一声:
“九珍楼的沈老板,没多少时间不见,莫非你不认识兄弟了?”
男子突然停留,半晌后转过身来。九珍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珍宝店,在不少州府都有分店。老板沈留玉的财产,不一定比刘作舟少。沈留玉远远朝刘作舟抱拳一礼,一句话不说,转身又想进去,刘作舟喊道:
“沈老板想必知道我犯的事吧?要是我供出沈老板是我的同伙,就算那几个相爷全保你,你的下场怕不比我好多少。”
“你?”沈留玉气得身体直发抖。他当然知道刘作舟犯的什么事,为了敲山震虎,周复生与赵扩说的那些并没有传出。所有的供词,只有周复生和赵扩几人知道。原本韩侂胄想看,周复生只推说对方还没招供,没有给韩侂胄面子。
这种人谁都惹不起,沈留玉就是怕不理会刘作舟,被对方一阵乱咬,到时候周复生发起疯来,真如刘作舟所言,那几个大靠山绝对保不住他。只得给遥遥一礼,没想到对方一点不顾江湖道义。
“刘老板,你我以前只能算认识,现在更是完全不同路。刘老板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道义二字应该没忘吧?”
“现在我这样子,道义这两个字还真记不起来怎么写了。”刘作舟说得很实在,还好沈留玉坚强,没将他气晕。
“沈老板莫动怒,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说说我的感受。在京城风光几十年,称霸赌界,黑道白道莫不敬我三分。现在我才知后悔,心太黑,不知毁了多少个家庭。这是我的报应。我总算是明白了,恶事做太多,为富不仁,就算有多大的靠山,到头来也难保住自己。希望沈老板不要学我这样,以后能有个好结果。”
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沈留玉的怒气消失,眼中露出几分同情,深深向刘作舟一礼:
“活着我无法帮你什么,死后每年定为你烧纸上香,有生之年绝不间断。”
沈留玉说到做到,后来刘作舟一家人放出来,得到沈留玉不少照顾。
今日的德归楼,第一层空无一人。沈留玉走到二楼,一直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大堂中突然出现两百余人,将他吓了一跳。
德归楼沈留玉来过,已是二十年前的事。这里的布置稍有些变化。一头由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组成一个长桌。桌面被一块白布覆盖,上面有几盘点头,茶壶茶杯、笔墨纸张。后面有三个人,这三人他都认识,分属三个不同的阵营。周端朝、刘三杰和余杭。
另一头左右摆了四排桌凳,在坐之人沈留玉认识大半,有不少是京城富商,也有周边府县的一些商人。他先是来到三个官员面前:
“小人沈留玉见过周大人、刘大人、余大人。”
“沈老板不用客气,”坐在中间的周端朝回应:
“先坐下吧!再等半个时辰我们就开始。”
朝廷根本不能守住秘密,沈留玉早就知道今日是为什么来。人应该还没来完,他估计今日没人缺席。这些天京城又抄抓了几家,虽没有杀人,带队之人是韩侂胄、周必大和余端礼。今日能来这里的,有些还通了关系。要不然被分到三个老大那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抄家之罪。
从在左右桌前之人十分规矩,有人交谈,但声音非常小。沈留玉看了眼,一共有三十二张桌子,全都坐在后面,第一排只有一人,一个他很不愿打招呼的人坐在前面。没办法,他不打招呼,对方起身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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