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掠过,雪随枯叶而落。
陶之遥看着凌九,再也不敢动弹,只道:“既是输了,你便杀了我。”
凌九道:“我不杀你,只想知道一件事。”
陶之遥道:“何事?”
凌九道:“客速来酒馆那说书的少年怎样了?”
陶之遥想了起来,道:“告诉你又何妨,我已让庭舟将他押回昊阳门,你若想救他,去昊阳门便是。”
他问道:“如此说来,那少年还活着?”
陶之遥道:“我昊阳门行事磊落,怎会杀一个孩子?”
凌九愣了一愣,霎时只听噌地一声,他已然还剑入鞘,紧接着转身走了。
陶之遥长舒了一口气,见凌九似乎放松了警惕,忽地又提剑刺向凌九背心。
冷流萤站在远处见了,不由得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了掌心之中。
那时只听噌一声,凌九的剑再次出鞘。
雪地上多了一只断手,五指瞬间张开,青阳剑滚在了雪中。
陶之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左手扶着断去的右手,猛地向后退去,脚下一滑,坐在了雪地上。
那只断手喷出血来,朵朵血莲,疯狂蔓延,随之阵阵薄雾升起。
霎时,陶之遥右手已没了知觉,右手手腕以下全然不在了。
须臾之后,他才感觉疼痛,惨叫起来,响彻雪林。
那些剑客见得陶之遥被凌九斩断了手,又惊又怕,不知所措。
陶之遥急忙用左手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包住伤口后,对身前的一个弟子大叫道:“快……快给我把手捡起来。”
那弟子战战兢兢站在原地,直到陶之遥又催了一次,这才急忙走过去,将那只断手捡了回来。
那双捧着断手的手抖了又抖,血沿着他五指滴落在地,化作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冷流萤见状,整个人彻底怔住。
陶之遥疼痛中看向凌九,对众弟子喝道:“你们都去……去给我把他杀了。”
可这些弟子,又有谁还敢靠近凌九一分一毫?
有人劝陶之遥道:“师父,如今你伤势过重,还是先送你回去疗伤吧!”
陶之遥抬起左手,一巴掌挥在这弟子脸上,怒骂道:“你们这些逆徒,想要违背师命?”
这巴掌并无太大力道,那弟子一动不动。
弟子又道:“师父,我们十余名师兄弟手筋被挑断,已然连剑也拿不稳了。”
陶之遥看着其余只是被震落剑刃的弟子,道:“你们并未受伤,又为何不上,都要违背师命吗?”
他说完时,猛地嘶了一声,断手之痛,直钻心脏。
那几人只低着头,不敢受命。
这时陶之遥注意到不远处的冷流萤,忙喊道:“冷流萤,你还在等什么,拔出你的剑,杀了凌九。”
冷流萤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浑身颤抖,半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她并未拔剑,陶之遥怒道:“难道你想被逐出师门?快,快杀了他!”
冷流萤此刻只有后悔,她不应跟来的,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到如此境地。
一边是师门,一边却是她忘不了的人。
即使那人如今已和她毫无瓜葛,可她又怎忍心下得去手,又何必说她根本不是凌九的对手。
花萤剑始终难以出鞘。
此刻她的心情已和这冰天雪地一般。
陶之遥疯了似的,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对冷流萤再次吼道:“冷流萤,你若再不拔剑,从此你也和他一样,不再是昊阳门的弟子,而是昊阳门的敌人。”
冷流萤一听,两眼无神,脸色瞬间吓得苍白,她终于拔出了花萤剑,拖着剑朝凌九走了过去。
她不愿背叛师门,不想让天下人不耻。
花萤剑在雪地中划出一条长痕,也划破了冷流萤的心。
自她拔剑那一刻,她的灵魂已破碎不堪,飘散在了这苍茫的雪天里。
她愈加靠近凌九,也离凌九愈加遥远。
凌九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过了头,见到冷流萤拖着花萤剑朝他走来时,他已怔在原地。
冷流萤终于停在了他面前,他眼中多了一丝火热,欲言又止。
冷流萤忽然提起了剑,一剑刺向了他的右肩。
凌九的剑没有出鞘,他也丝毫没有闪躲。
他的身子往后倾了去,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花萤剑竟刺入了他的身体。
冷流萤同样不敢相信,她本以为凌九会毫无悬念地躲过这一剑。
一行殷红的血已沿着花萤剑流了出来,注入雪中。
这一剑刺碎了太多东西,凌九的心更是碎了满地。
雪在这一刻骤然停了下来,凌九慢慢抬起手,两指夹在花萤剑上,他猛地一用力,花萤剑已断为两截。
剑断时,冷流萤猛地往后退去,当她停下来时,手中已只剩一柄断剑。
凌九拔出肩膀内剩余的那半截剑,扔在了冷流萤脚前。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再看着对方。
鲜血顿时如泉一般从凌九的伤口涌了出来,他盯着冷流萤看了片刻,继续转身离去。
两者都知道,花萤剑一断,他们之间便什么都断了。
他每走一步,地上便多了一个血色的脚印,血已很难止得住,他走得越来越慢了。
可他走到林口时,却突然转变了方向,沿着林间的小路往山上去了。
陶之遥和他的弟子们都看得神滞,前者看了一眼自己断去的右手,对那几个没受伤的弟子叫道:“去,趁现在,快去杀了他。”
几名弟子看着凌九脚步越来越慢,一路都是他流的血,深知只要如此拖下去,凌九断然不会再有力气反抗。
几人捡起了剑,慢慢朝凌九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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