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市,芳菲正浓。这个时候正是初夏和春末交替的季节,一个即将匆匆来临,一个即将姗姗离去,让人流连。《新生导刊》的吴记者听说刑满回归人员查礼军结婚了,于是前去道贺。
来到查礼军的小屋,吴记者笑着说:“恭喜你啊,查礼军。”
见是采访过自己的吴记者,查礼军显得很高兴,他说:“是吴记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妻子,她叫罗红侠,比我小10岁,以前在女子监狱服过刑,我们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罗红侠约30岁样子,中等个头,她胆子好像很小,见到生人难得开口,总是轻声细语的。
吴记者看到,他们的新房还是那间小屋。房子虽然很小,只有10个平方米,光线也不好,但收拾得很干净,空间利用的也很费了一番心思。小屋里还安装了个电话。吴记者问道:“你就是用这个给我打的电话?”
查礼军说:“对,安装这个电话,主要是为了让罗红侠能与老家的人说说话。”
吴记者笑着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查礼军也笑道:“嗨,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吴记者呢,你可是我们的半个红娘啊!”
“噢?”吴记者疑惑地问,“怎么这么说?”
查礼军说:“因为她是看了你写的那篇报道后,才知道我的地址的,以后我们是通过写信才联系上的。”
吴记者恍然大悟,呵呵笑了起来。罗红侠也笑着端上一杯茶。
喝着茶,吴记者不禁想起去年年底采访查礼军时的情景。
※※※
那天,《新生导刊》的吴记者被《天都晚报》报道的消息所吸引。这是一个系列报道,介绍了刑满回归人员查礼军在天都市一家菜市场8年的艰难谋生之路。这篇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新生导刊》的吴记者觉得有新闻价值,于是决定进行深入采访,写一篇较为详细的长篇报道。
这天,天气依然寒冷,吴记者来到了报道中说的查礼军所在的那个集市。集市上人头攒动,沸反盈天。人行道上挤满了男女老少,像筑起了两堵人墙,行走起来十分困难。吴记者转了一圈,才在一个拐角处终于找到到查礼军的摊位。
查礼军面容清瘦,他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显得非常陈旧,身上系着一个像是已经反复利用过有着斑驳破洞的马夹袋。显然,根据报道上所说,这些衣物一定是大家捐助的。
查礼军的摊位显得有些特别,像是硬给挤出来的。两根树桩中间悬挂着一个变压器,下面就是他的摊位。在这个集市里,他的摊位就像电影院里的一个“加座”,有点不伦不类。仔细一看,他的摊位上鸡蛋、鸭蛋、皮蛋、茶叶蛋各种蛋类产品应有尽有。
吴记者掏出证件,说:“你是查礼军吧?我是《新生导刊》的记者,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想来采访你,作个详细报道。”
“噢,”查礼军笑道,“《新生导刊》是监狱办的报纸吧,我以前看过。”
吴记者开诚布公地说:“我想详细报道一下你的经历,包括入狱前和出狱后的,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行!”查礼军说,“你想问些什么?”
“嗯,就从出狱那天说起吧。”吴记者说着在查礼军的摊位旁坐下。
查礼军一边做生意,一边说道:“说到出狱那天,你可能不会想到,我是走了3天3夜,走了300多里才回到家的,我至今仍觉得这一想法很独特,很单纯,也很有意志力……”
8年前,收到刑满释放证的查礼军就想着准备走着回家。因为离开清河监区一分监区这天,他身上所携带的只有70元钱,这都是一分监区民警发给他的,3元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另外3元是额外照顾的补贴,都是监狱按规定发的。
查礼军想,这70元钱也许可以作为回天都市后做小买卖的第1笔本钱,至少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花在路费上。
白湖监狱距离天都市有300多公里。查礼军怀着美好的想法坚定地走着,他想从这天开始起,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感到自己已经已经38岁了,不能再混下去了,要重新做人。
正是初夏季节,炎阳炽烈。查礼军的身体虽然很瘦,但筋骨较好,他不知疲倦地走着,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城镇、村庄一个接一个地被他的脚步甩到了身后。虽然天气很热,但他的心情却如同春风吹拂,暖意融融。实在走累的时候,他就倒在地上睡一会。
3天3夜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天都市。这里有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他只能回到这里,虽然他知道自己因为“6进宫”已使家里人伤透了心,但他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家里人能够原谅自己。
已经是晚上,街上灯火通明,立交桥、多车道的大马路、大商厦的霓虹灯,一切都是新的。查礼军感到了家乡发生的巨大变化,他差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不过,查礼军毕竟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他摸索着朝着一个旧式的楼房走去,他从小就住在这里,当然要回这个家。
当他伸出手要去敲门时,心里不知怎么的像是在敲小鼓。他知道,现在是哥哥一家住在这里,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
当哥哥见到蓬头垢面的他时,随即把门关上,在门缝里对他说:“我不认识你。”
查礼军大着嗓门说:“大哥,我是礼军啊,我不是逃出来的,我有释放证,是合法回家的。”
屋子里仍然没有答话。查礼军这才明白,哥哥也许是不愿理睬自己。他感到了难过,然后又叫了几声。这时,屋子里答话了,哥哥不耐烦地说:“你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查礼军只好离开,又去找他的大姐。大姐开门见是他,也“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查礼军就大声问家里其他人的地址。可大姐仍把门关着,根本不予理会。
查礼军一急就发了火,在门外跟大姐吵了起来。大姐一气之下竟拨了“110”。查礼军只好气呼呼的走开。
回到家的这天夜里,查礼军是在高架桥下睡的。他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走回家,却还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第2天,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妈妈的住处。他本以为自己的妈妈可能会对他好些,可妈妈知道他回来后,连他的面都不愿见,只是通过居委会的人转给他100元钱。
查礼军死活不收,说:“我只要见上妈妈一面,告诉她我已经改好了。”
居委会的人很是为难地说:“这是你妈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说完,丢下钱就走了。
查礼军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妈妈。到了第天,查礼军仍没有栖身之处,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四处游荡之中,一名巡警听了他的处境后,为他指了一个方向:“你这样四处游荡不是个办法,你可以到区市民求助中心去试一试。”
查礼军一想,也是,只有去那里试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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