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时候是我们农村地区最热闹的时候,很多在外打工做生意的人都从外地坐火车坐大巴坐飞机坐轮船回到家里,好似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一般,一个个都穿着时髦的衣服,刻意把上面的英文字母拉丁字母的品牌露出来,好让别人知道,我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些中华香烟,一个一个的发散过去,村里的人当然不知底细,看到对方这身打扮,也就一脸仰慕的样子了。
那些在外做生意打工的人一年没有回到家里,未免会流露出一些久别重逢的感情出来,所以出手就会大方一些。
我的姑姑就让我转告我的爸爸:“以后过年就不给你们压岁钱了,你们想想,我家有三个孩子,你家只有两个孩子,相比之下我们家就会多拿几块的压岁钱,你爸独自在外面打工也非常不容易,我们不好意思多贪你们几块钱呀。”
我爸听到这个话后,爽朗地说:“我也不差那几块钱,居然你姑姑这样说了,那不给就不给吧。”
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村很多远嫁他村,冤家他乡的女儿们,就领着她们的丈夫和儿女回到了娘家,我们这边还有这样的习俗,外嫁的女儿在三年内要带上甘蔗,然后她们把甘蔗剁成一节一节的,发给村里的邻居,还有的会发一些方便面或者发糕馒头。
农村虽然还存在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是在过年的时候,女儿就显现出她们的重要性了,尤其是家里女儿比较多的情况下,比如我们村就有个年过六旬的卖笋干的王老头,他一共生下了八个女儿,那一过年他家就热闹成一锅粥了,加上他家的女婿,再加上他们领回家的子女,那扇木门每隔五秒钟就要开一次关一次,他的八个女儿和八个女婿居然就凑起了四个桌子打麻将,从他家不时地还传来麻将扔出去时啪啪啪的声响,再加上那些小孩子打架吵嘴奔跑哭闹的声音,他家几乎成了在演奏交响乐一般。据说他们玩的都是一块一个色子的,他们也不怎么计较输赢,反正赢了是自己姐妹的钱,输了也是自己姐妹的钱,都是一样的。那个老头和他的老太高兴的是合不拢嘴,他们逢人就说:“我那八个女儿那个女婿买给我们的保健品,买给我们的白酒红酒,买给我们的猪肉黄鱼鳗鱼带鱼,我是吃上半年都吃不完了,都藏在冰箱里面,冰箱都挤不下了。”
他家有八个女儿八个女婿还有不知多少的外孙外孙女,在我们村甚至在我们田坝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他们女儿和女婿的孝顺体贴也早已在我们田坝乡传为了佳话。当我们村负责计划生育的主任还有村主任去宣传计划生育时,就以她们的女儿作为正面教材,他们说:“不要觉得男孩好,女孩差,你看看我们村那卖笋干的王老头,他那八个女儿多孝顺,给他老爸老娘的钱都能吃上两辈子了,他们给的猪肉鱼肉,整个屋子都装不下了。”
看到王老头家如此热闹如此其乐融融,我的妈妈就想起了生她养他的外公外婆,别人一过年就高兴,我妈一过年反而感到了凄楚,她告诉我们说:“外公还好,活了七十多岁,还享了一点福,可你外婆就苦了。”
我姐问她:“妈,外婆是什么时候死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妈说:“你外婆很早就死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是你大姨和二姨还有大舅二舅他们带着我长大的。”
听到这里,我和姐姐都没有说话。
我妈说:“人家女儿一过年,就和女婿还有自己的子女一起回娘家,可是不知你爸回不回和我一起去舅舅家探亲呢?”
我说:“妈,我去问问爸爸吧。”
我妈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走到我爸跟前,问:“爸,妈问你要不要和她去舅舅家探亲。”
我爸说:“都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探什么亲呢,要去,就和你还有建芬一起去吧。”
我就转过来,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妈。
我妈叹了口气,悲伤地说:“其实你不去问我就知道他是不回去的,想当年我刚嫁过来时,你爸没有和我一起去过一次,你三个舅舅还因此埋怨了我,说你爸这是不应该的,我还不停地帮你爸说话,才让你三个舅舅把气给消了下去。”
我说:“妈,爸不和你去舅舅家,我和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我妈用我的橡皮擦,把草帽上面的一个污渍擦了擦,然后用嘴巴往污渍上吹了几口气,橡皮的碎末就被吹到了地上。我妈说:“你想要去舅舅家是不是为了拿一些压岁钱呀?”
我妈这句话顿时让我打了一个寒颤,她居然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也野心。没等我说话,她又问我了:“建业,去舅舅家要不要把你姐姐也一起带上呢?”
我说:“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去舅舅家,也许去二姨家,她会喜欢去。这次要不要去二姨家呀?”
我妈说:“大姨二姨家都不去,只去三个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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