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终于都走了,厅堂里只留下一家三口,还有随侍在谢母身后的含玉、含月两姐妹。
谢父回到椅子上后就一直正坐着,不见喜色,像是在斟酌,僵持的气氛让谢小风站得腿酸,忍不住开口试探道:“父...亲?”
他口中问着,同时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的座位挪去,如果谢父的反应不大的话,那就说明这事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
“你还有脸坐下!”
盛怒的声音,显然,谢文公并不准备这么简单就小事化了,谢小风这边还没沾到椅子呢,听到声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说到气头上,他又看向谢小风,见谢小风手中还捏着那叠纸,又是一顿骂。
“你还拿着这些纸干什么,真打算卖给刘家那些贼人不成,还有这份契约,今天就去推了,赔几个钱,也免得丢面。”
“推了!”闻及此言,谢小风不由得发愣。
……
作为“书香门第”,谢府自有其独特的家情。
二十年前,家道中落、只身一人的谢文公弃文从商,开始涉足商海,从跑商做起,一步一步,奇迹般的在凤林郡成就了如今这般偌大的基业。
这个世界做生意可没有什么线上交易,要做买卖就得带着货物走南闯北,抛开交通工具的限制不谈,光是这乱世里猖獗的匪盗,就足够威胁到商人们的性命了。
白手起家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真正考虑到其中的风险,谢小风只能感叹一句“不可思议”。
运气再好也不可能维持二十年的平安无事,这其中定然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血与泪。
另一方面,由于自己的弃文从商,如今的谢文公哪怕已经家财万贯,却也始终留有一份遗憾,他一直认为自己玷污了“书香门第”这四个字,于是乎便将全部的期翼都倾注到了儿子身上,
从谢小风的角度来看,自己的父亲就是对“书香门第”过于执着了,再加上他本就是家中独子,两两相加,压力比之寻常家族的子弟高出数倍不止。
如果只是读书,对于身经百战的谢小风来说已经习惯了,就是再重一倍他也扛得住。
真正的难处在于,谢文公对于“书香门第”的执着已经近乎病症,像是生怕谢小风被铜臭污染一般提防,从小到大,谢小风就从来没有没接触过家里的生意!
除此之外,谢文公自身虽然富甲一方,但却是“儿要穷养”这个理念的坚定拥趸。
所以,哪怕谢小风从小过得衣食无缺,身边更有美婢伺候,但他却从来没有得过零花钱。
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就连一向宠儿的谢母,对于这条教育方针也十分赞同,哪怕谢小风跑到她面前撒娇卖萌,也不曾拿到过现钱,顶多就是着下人去买来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有额度限制。
不仅如此,谢小风的“拮据”还在其他地方有着更明显的体现。
他家世不浅,自然也主动、被动的结交了不少友人,特别是府城中其他世家的子弟。
年纪小的时候没什么,玩玩泥巴赛赛跑,谢小风是过来人,还能表现得淡定从容,可随着近几年,大家的年纪都慢慢增长上来了,年轻人之间的集体活动也跟着上了档次。
当玩泥巴变成逛花楼,赛跑也变成了赛酒量时,谢小风就再也没有从容过了!
档次上来了,花费自然也必不可少,别人请你一回,你也要记得这个人情,要么送礼,要么还情,关系亲近的可能并不在意,但自己这边不在意就挂不住面子了呀。
想想看,他谢小风,宿慧之人,出身书香门第,堂堂谢府大少,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但每次出门却都是去蹭别人的酒宴,白讨别人的礼物,喝花酒都要让别人帮他付钱——
丢人呐,他也想当一个鲜衣怒马的富二代呀!
可当他变着法把这些道理都和谢文公说过之后,现状却并没有得到改善,并且,他越是解释,谢文公就越不肯给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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