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凯学会了张开双眼透视黑夜,他就清楚地意识到父母是如何盼望自己走出大山的。十三岁那年,他不知在哪里听来了读书可以实现父母愿望这个信息,便着了魔似的开始拼命学习,从不劳作。要知道在村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已是半个劳动力了,父母看到儿子这般努力,也便顺了赵凯性子,极少让他下地帮忙。日子静悄悄地晃着尾巴溜走了,一转眼已是二零零九年,那一年六月,天分外热,石桥下小溪的若干支流,也几近干涸。
就这样,高考来了,快若闪电,快得不容任何人为之驻足;同样,它也去得那么匆忙,不给任何人思索的时间。
对赵凯而言,考上大学自然不是问题,可能否考上重点却没有十足把握,只是他给父亲承诺过,如果考不上,他就去城里打工。
七月、八月,正值酷暑季节,此刻,百无聊赖的他正一个人徘徊在儿时最喜欢的小河边,看着汩汩流水发呆,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凯子,咋又在这儿发呆?”
“哦,我爸给我放假了!”
“今天咋没钓鱼?”
“呵呵,不了……”
邻居刘阿姨老是拿他开玩笑,不过赵凯早就习惯了这种看似没多少意思的“无聊话”,相反,他很乐意跟他们在一起说话、闲聊。
“如果真考不上重点,怎么办?”赵凯忍不住还是自言自语,同时把一块石子扔出很远。
“凯子,凯子,回家了!”
赵凯听出这是父亲,一个地道庄稼人浑厚的声音,他也并没应声,只是自顾自地往家走去。父亲的声音传出很远,并且在村子里久久回荡。
“咋不应声,又去河边了?”
“嗯,爸,我……”
“咋了,想说啥?你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麻食,过会儿多吃点!下午……”
“爸,我……”
“这孩子,快说啊!爸还得去地里呢!”
好几次,他还是欲言又止,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想跟父亲说些什么。
赵凯慢腾腾地挪回家后,阳光刺骨,晒得庄稼人钻心地疼。母亲做好午饭,便让赵凯去喊农田里的父亲。
“是不是河东那块地?妈!”
“嗯。”
赵凯明白父母忧心,考不上他们愁,考上了他们更愁。
“爸……”赵凯并没大声喊父亲,因为老远他就听到父亲艰难的咳嗽声。
“凯子,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赵凯看着父亲,汗水正从他的脸上不停地滴下来,那双因为长年干活而变得甚至有些弯曲的粗糙的布满伤口的,此刻又沾满泥土的已经不算有力的大手还在不停地挥动着锄头……
“爸,我妈叫我来叫你,吃饭了!”
“你先回去,给你妈说不要等我,还有两行就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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