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南京城中,百姓大多还在沉睡。城内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其中一点位于城中一座远看普通内里却禁卫森严的大院中。院内花苑中不时有守卫巡逻,一位青年正脚步匆匆往花苑一角的阁楼行去。
青年一身黑衣,袖口领边带着云纹银绣。还算周正的脸上眉角眼梢透出阴郁之气。青年行至门前稍微整理衣袍。
“进。”还未叩门,里面传来声音如命令般的果断利落。
青年不敢耽搁迈步而入,里面是一间书房,黑檀木的大书桌上一盏宫灯闪耀着。书桌后的壮年男子脸如刀削斧凿般冷硬凌厉,身上只简单穿了件常服。
“首领。”青年躬身行礼后继续说道:“申组失败了,刚得到巡城卫消息,三人的尸体被带到漕帮堂口。”
冷面男摩挲着拇指的白玉扳指,问道:“都死了?”
“属下已确认,其中一具面带青紫,应是事不可为自行了断的。”青年补充道。
冷面男微微点头道:“还算懂事,他们那边剩下的人送去大同吧。”
青年抱拳领命:“属下明白。”
“看来漕帮已经得到消息了啊。”冷面男低头沉思。
青年略微思考后说道:“属下认为漕帮并不知情,若知情就不会毫无防备只派三人过去。而且丁组算是得手了。”
“哦?审出来了吗?”冷面男紧盯着青年。
“翟业只处理了身上伤口就让翟守仁秘密送他出城了,只是让翟守仁别声张而且通过漕帮那票货也只是掩人耳目。其余什么都不知道。”青年禀告着刚得到的消息。
冷面男命令道:“传令,盯紧光明宗,若出现在其余小门派即刻处置掉。”
“属下尊令。”青年低头接令。
“另外,漕帮那个小旗官到底怎么回事你确认一下。淮南这边除了左山居然还有什么我们没掌握的高手吗?”冷面男思考了一会继续说:“顺便把翟家事的首尾收拾一下,剑会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属下已有计划。另外,下面有人发现容恒的踪迹。”青年说出自己的安排。
冷面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漕帮那里动静小点。容恒那里也抓紧追查,京师那边一日一催。”
“是!”青年肃容道。
冷面男想了一会又问:“凤阳那边消息回来了吗?”
“消息已经到了。那位仍然痴肥愚儍。”青年回道。
“好了,你去吧。”
······
清晨的南京城已经渐渐醒来,坊市中店铺开始营业,专营早餐小吃的月盛斋更是早早的按份备好了,只用炉火炜着。
燕北买了两份卤煮一份虾丸鸡皮汤,哼着浪子闲话迈着欢快的步伐向聚贤桥方向而去。领完奖金顺带两天有薪假,没什么更能让人心情愉悦了。
聚贤桥左侧的琵琶巷尾,有一杂货铺幌子上书百货二字。柜台后盘坐着的少女正闭眼行功,在绣着云纹的天青色纱裙衬托下,白玉般的肤色更为通透。
许是闻到食物的香味,秀美的鼻子耸了耸,眸子如夜空的星辰般闪着光。燕北被闪光的眼睛晕了一下,嘿嘿一笑问道:“今天吃卤煮火烧,老头起来了吗?”
“厨房。”怀雪下巴一抬指向后院,接过食盒经连廊往后院堂屋走去。
店铺后方围着二层小楼。中间是堂屋,二楼是何老头的起居室。东边一楼住着燕北,二楼是怀雪的卧室。
西厢中有一厨房,正冒着炊烟。厨房灶上有一个像蒸笼般的装置,顶部接着一根铜皮管子,连着一堆瓶瓶罐罐。何老头正在其间忙碌,脸上沾着烟灰。
“不是还有四瓶吗?”燕北说着过去帮忙,只看了片刻然后提起一个小瓶闻了闻,叹气道:“烟火味太大,用不了了。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虾丸鸡皮汤。”这是他弄的一个蒸馏装置用来做香水的。
何老头直起身,自己锤了锤腿疑惑道:“明明和你教的方法一样啊...我当时还记下来了。怎么就不行。”然后去洗了脸。
何老头其实不老,正当壮年。儒雅的脸上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两人来到堂屋,怀雪已经摆好餐具坐在一旁跃跃欲试了。
“早和你说,找几个伙计多做些。你非不听。”燕北坐下抱怨道。
老头白眼一翻:“外人靠得住吗?这可是能传给你子孙后代的。听说巷口刘铁锅家就因为上个月多卖了些农具,就被刘霸王强行要了五成股。想做大?等你当上漕帮舵主再说吧。”
就是你们这种思想阻碍了技术传播,品牌知道吗?规模效益懂吗?还是法治社会靠谱啊,燕北也懒得争辩了,说道:“昨天我看还有四瓶啊,怎么又要做?”
“嘿嘿。”何老头得意一笑接话道:“昨天来了位大主顾都给买走了。”说着把一张百两银票掏了出来晃了晃。
燕北一看,哟呵炫富来了啊。掏出舵主给的银票拍在桌上,抬了抬眉毛。
“我儿就是有本事啊。我这是捡到财神童子了啊。”何老头乐开了花。
何老头叫何昌明,户籍上燕北和怀雪是他的儿女,其实大家没有血缘关系。三年前燕北穿过来的时候躺在黄河边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浑身刀割一样疼痛难忍。
旁边渡口上的何昌明木楞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盯着滔滔黄河就要往河里走。经过燕北时被抱住了腿,何昌明挣了几次都没挣开,沉默了好久后才沙哑着嗓子问燕北要干什么。燕北只说了一句救我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在往南京的马车上了。车上还躺着受伤怀雪,后来才知道怀雪当时正在寻找他师傅碰上了正被入寇蛮子追赶的何昌明,一人杀散了上百人救下了他。
最后何昌明当了身上一块玉佩买下了这间略显偏僻处的杂货店以安家糊口。怀雪的外伤虽重好歹能生活自理。
燕北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抬起腿。最初看着拉了一裤档的燕北,何昌明完全不知从何下手,手忙脚乱的糊了燕北一身,最后还是燕北指挥着才没有被糊一脸。
又是三个月后燕北才彻底好了起来,听从何昌明的建议到漕帮混饭。怀雪也彻底失去了师傅的消息,留下帮忙看店。
燕北是穿越失忆,怀雪从小跟师傅在山上修行。
燕北曾问何昌明的家人,老头什么也没说,一脸悲戚沉默了...从此再也没人提过这个话题。
“还财神童子呢。”燕北抱怨道:“你要是早听我的,在朱雀大街盘间铺子。早就能住豪宅抱...”瞟了怀雪一眼继续道:“骑宝马了。”
怀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插话道:“菜凉了~”
“哈哈哈...吃饭吃饭。”燕北从善如流,动筷开饭。怀雪这才开心的抱着她的卤煮吃了起来。
何昌明慢条斯理的拿起调羹撇去汤面上的浮油,舀起一小口汤吹了吹。
又要开始了,燕北心知。
“唉~熬煮时浮沫没有去尽,有些土腥味。汤太油,姜葱味太浓,掩盖了食材本来鲜味。还不如我来做。”何昌明盯着面前的汤碗,满脸带着遗憾。
好吧,我承认你会吃。燕北调侃道:“是啊,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一天的何师傅端出了三碗糊粥。”
何昌明很是挑剔,对外面买的吃食横挑鼻子竖挑眼。有一次膨胀了,一拍桌子要自己做,忙活了半天,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敢端出来给燕北两人看到,最后三人只能喝粥。
“嘿嘿嘿。”老头尴尬一笑,看着满脸满足的怀雪道:“闺女,你以前是过的什么日子啊~,你师傅都不带你吃好吃的吗?”
怀雪已经吃完了,带着幸福的表情答道:“师傅说他说修功法只能吃素,而且山里离城很远的,我只去过两三次。平常师傅自己下山买粮,自己种菜的。”
这是什么师傅啊?燕北生气道:“你师傅到底对你怎么样?“
怀雪玉笋般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空茶杯,轻轻的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对我很好。但是有时感觉他好像很厌恶我。”
厌恶?有病吧?燕北暗道,问:“难道你以前没吃过肉?”
“吃过啊,师傅高兴的时候会抓兔子烤给我吃。运气好碰到野猪,腌起来能吃好久呢。”怀雪一脸怀念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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