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默儿已经九岁,君意没有再来看过我。虽然那些什物源源不断的送来,可是,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现在的我或许连他都不想了吧?
那一年,天奇旱。世人纷纷传言是世间有妖孽作祟。而那平息了许多年的胡妃之美又有了起色。
那晚,月正圆。院里的昙花居然陡然盛开。大朵大朵的白色,吐着蕊。幽香阵阵。
我俯下身,浅碧色的眼里滑出一滴泪打在那洁白的花瓣上。
昙花摇曳多姿。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开这一夜?”
昙花叹道:“生命纵然短暂,也该如此绚烂,毕竟你在你最爱的人面前绽放了你的最美。瞬间的美丽,却是难得……美丽。小狐啊,不要后悔!明日的千劫,我陪着你!”
我抚着她的花枝,那托起洁白花朵的红丝颤抖着。我忽然泪流满面:“若是做那千百年不懂情爱的白狐,你说说,究竟是好是坏?”
昙花在我怀里剧烈的萎缩着,那花瓣缓缓的低垂下去,却犹自挣扎,仿佛对这世间充满眷恋。她的声音也因为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小狐……你没……有……错的。”
我能怎么样啊?我晶莹如玉的手指轻摘下那朵凋谢的昙花,插在鬓边。
好!明日我们一起!
那一夜,花草都唱着挽歌;那一夜,我抱着默儿泪流满腮。
那一夜,有白狐冒了危险穿过那厚厚的宫墙兵士来见我。我哄了默儿睡去,就那么站在夜色中与同伴们一一作别。
她们立起前脚,趴在我身上。
她们说:“杀了那些你的孽缘,若是断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摇摇头,依次抚过她们美丽的毛皮。我对月长歌,作别那我夕日的过去。
回首间,竟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隔了夜晚浓重的黑暗,竟然有点湿润。
我无比镇定的起身,向那匆匆而去的同伴们招手。
他走过来,身上已是那玄黑的袍子。他终于成了那最高的人,再不用受谁支配。
他伸手来环我,我退了一步。尽管我的步态十分幽雅,但他的神情还是一楞。
我笑着:“我想见见小曼。”小曼,那个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竟然得到两个最至高无上的男人的爱。
他的脸沉下来。我再一次把那个名字从嘴里吐出。
那个名字缠绵悱恻,真是叫人没办法忘记啊。
“你认为我能对她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我依旧是笑,笑得心疼。“明日就把我献祭出去吧,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了。”我轻轻的说。
我没有求过他去保护默儿,因为站在他的位置上是不能保护的。有些东西不是你站得越高就越能随心所欲。
我听到他在我的身后说了一句话,我忽然就流泪了。
他说:“你真的是小狐!”我没有停步,真的假的又如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如是如痴,诸法皆空相。
我踏了夜色去到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她坐在铜镜前,眼里没有神采。根本看不出一点美丽来。如果不是见了那些个人偶,我恐怕也无法相信这就是当初名动帝都的美姬。
我站在她的窗外。淡笑着。
真可笑啊,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我忽然就笑出了泪水。
她转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有一分惊艳。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
这个女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活着。
她走过来,把我从窗边领到门口,邀了我进去。“有如斯美人,何必还要我?”
我握了一杯凉茶,在这夜色中泛着寒意,回眼道:“不!他不想要你的!”
她一楞,眼里有暗流涌动。忽然自嘲的笑了:“是是是,他若要我,现在又怎么会如此待我?他犯不着!”
我握了她的手:“我们都爱了不该爱的人,我明日就能脱离,那你呢?小曼?”
她的眼神迷离而涣散,“我?我也快要脱离了。我才不要关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爱留的人留去!”她瞄了我。
我哈哈大笑,击掌而歌:“这才是当初那不可一世的苏小曼啊!困得住人,却困不住心!那两个男人多可笑啊!”
她看了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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