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眼的老爹被拦在了府门外,因为他穿了一身叫花衣服,说要找钱眼,仆人们不敢让他进来。人来报时,我正和钱眼在一起,钱眼一听哈哈笑道:“那正是我的爹啊!”我忙说:“我也去,给老人家道个歉。”钱眼忙说:“别!你吓着我爹!”
我们到了府门外,一个也就四十多岁的中老年人,穿了一身有灰有黑,有白有棕补丁的衣服,正蹲在墙根处,一脸黢黑皱纹,表情哀痛,简直让人一见心酸二见就想把家当捐给他得了。
他抬头看见了钱眼,大惊道:“狗儿!你怎么穿这么好的衣服?!”
我指着钱眼笑起来:“狗儿?!”
钱眼尴尬地一笑,叫了声:“爹,这是小姐。”
他爹一下子跪下说:“可不敢劳您的大驾啊!我的福分又少了点!我又得吃苦了!”
我忙笑着把他扶起来说:“您命中福分大,好好享受,用不完!”
他边起来,边摇手:“不能说这话啊!这要是真的,就说漏了,成不了了。这要是假的,上天不高兴,就拿雷打我一下子,让我明白明白。”
我笑着说:“那还真说不得好话了。”
他答道:“是是是,您尽管说坏话,是真就成不了,是假的,上天就给我改改命。。。。。。”
我笑着让人给他安排了客房,钱眼带着他爹去休息去了。
我们给杏花和钱眼筹办婚事。钱眼的爹坚决不让大肆操办,一定要办得穷兮兮的。他更不让我爹和丽娘来,说他们提都不能提这婚礼,不然折了钱眼的寿。丽娘不在乎,偏要坐了杏花的父母位子。她已怀孕五个月,小腹突起,她说要沾沾喜庆。
我按照我的意思做了些安排。婚礼那天,我让人把从我的闺房,也就是杏花生活的地方,到钱眼的新房,府中单拨给他的离我的闺房十分近的一套小居室,沿途都点缀上了红色的绢花。到了钟点,十分廖少的鼓乐吹奏起来,钱眼一身黑色华装到了我的闺房外,杏花也打扮得红花一样,头顶着盖头。我把自己当伴娘,大冬天,穿了身粉色的裙袄。我牵着杏花的手出了门。
外面阳光灿烂,我一直阴郁的心情变得快乐许多。路边站着围观的仆人们,我拉着杏花走到钱眼身前,我看着钱眼的眼睛说:“钱眼,不,钱茂,你真心喜欢杏花,要与她相亲相爱,同甘共苦,病患无惧,白头偕老吗?”钱眼点头,我说:“点头不算,把我说的对着杏花重复一遍!”
钱眼笑着看着杏花说:“杏花娘子,我真心喜欢你,要与你相亲相爱,同甘共苦,病患无惧,白头偕老!”杏花在红盖头下抽泣起来。
我笑了,看着杏花说:“杏花,你真心喜欢钱茂,要跟随他,照顾他,安慰他,相伴一生吗?”杏花哭着点头,我又说:“你得对着钱眼说!
杏花对着钱眼说:“夫君,我真心喜欢你,要跟随你,照顾你,安慰你,与你相伴一生!”她哭出声,钱眼的眼里也闪光。
我笑着把杏花的手放在钱眼手中说:“你们从此携手,行这一程,然后一生,互相帮助,不要分离!”钱眼拉了杏花的手,在一路红色的绢花中向新房走去,他们会在那里拜父母天地。
我看着钱眼引着戴盖头的杏花前面走,不禁咧嘴微笑,这也算是中西,土洋,古今的混乱结合了,百分之百的四不像。。。。。。中国古代的婚礼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让人亲口说出誓言。要知道人多少会被自己说出的话所束缚,婚礼是人生最隆重的诺言,不让人自己讲出来,只拜那么几下子天地父母配偶,印象极不深刻。。。。。。可另一方面,对那些说出话来,根本不用履行的人,什么样的誓言都是空话。。。。。。
我笑着轻叹息,就要跟上杏花和钱眼,听哥哥的声音在身边说:“妹妹哪里得到这样的仪式?”我边回头边笑着说道:“我曾差点如此。。。。。。”一下子看到谢审言站在哥哥身边,我马上不笑了,看着哥哥说:“可惜我遇人不淑!哥哥,我还要看他们拜堂。”转身接着走,哥哥大声说:“妹妹如此无礼,为何不招呼谢公子?”我头也不回地说:“不认识!”
说来,我的确不该这么无礼,可是我心中抑郁的恼怒把我的话语都炼成了利刃。我没有歉意:我用我那一路的欢声笑语,还了他的停马之情。我用我愿意与他同行的心意,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他离我而去,与别人相欢。。。。。。都不是我的过错。爹和哥哥他们可以负疚终生,但我不欠他了。
我跟着杏花和钱眼进了他们的新房,见丽娘和钱眼的爹并排坐在正中。杏花和钱眼拜向他们时,丽娘还是坐着笑,钱眼的老爹一下子下了坐,和他们对拜起来,我们大家哄堂大笑。
然后是一大堆对新郎新娘的调戏,来的只是些钱眼的熟人和几个仆人,话语轻松,气氛愉快。我知道谢审言一直在哥哥身边,他也算是钱眼的朋友,来参加婚礼当是个礼数。我离他远远的,根本不看他。哥哥总把他往我身边带,我总逃避开去。
傍晚时分,喜宴就开在了新房的中厅。入席时,我迟迟不选座位,余光里,见哥哥和谢审言也站着。钱眼来请我:“知音!入坐吧!”我摆手说:“我去换换衣服,这么穿着礼服,我没法吃饭!”说完我走开了。回了闺房,我脱了锦缎的礼装,穿了淡红色金丝绣花边的丝绵柔软小袄,下面穿了黑色的长裙。杏花不在,我只挽着简单的发髻,素面无妆,重新回了他们的小宴席。
晚宴还没有开始,可人都入了坐。自然是新婚的钱眼加丽娘和钱眼的老爹,哥哥和谢审言,李伯。果然,唯一的空位是在谢审言旁边。我暗暗冷笑,走到钱眼的老爹身边,他今天的衣服没补丁,可也是素净到底。我对他一笑,他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说道:“小姐快请吩咐!下回不用笑!”我点了下那个空位说:“可否请您老人家坐在那里?实在对不住,我想和丽娘坐在一起。”他马上起身说:“当然当然!”我忙道:“多谢。”钱眼道:“爹,您别动!”他爹骂道:“狗儿!你忘了你是谁了!小姐的话怎么能不听?小姐还对我笑了呢!你真该打!”
他离开,我在丽娘和钱眼之间坐下。丽娘转脸小声说:“你这狠心恶意的家伙,我恨不能撕你的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