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胤祥早在初春时已对今年江淮地区的汛情做了预防工作,但等到大雨洪水真正发生时,还是给黎民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康熙要派钦差到安徽等地抚恤灾民,四阿哥胤禛本着为君尽忠,忧国爱民的心态,主动请旨前去。胤祥作为老四的忠实追随者,自然也请命一同前去。烈日炎炎,其他人惟恐此等苦差落到自己头上,眼见两人如此积极,也乐得在边上说些不费力的好话推波助澜,心中却在暗笑两人痴傻。
胤祥跟着四哥,联合安徽巡抚施世纶一道对当地的土绅富户用计强取豪夺,逼迫着他们捐出金银财物赈济灾民。当地百姓感恩颂德,让四阿哥被很高兴的皇帝封了个郡王,这下可眼热了一大帮子人。嫉妒心盛的,内心不平的,都在台面下开始搞起小动作来。一时间,弹劾雍郡王在奉旨办差期间滥用职权,手段过激的折子雪花般自安慰飞到御前。康熙查明原因,非但没有降罪四阿哥,反而追究起户部的赈银为何迟迟放不下去的原因。马齐、张廷玉不得已,只好承认国库空虚,存银已不足五百万两。康熙闻言,雷霆震怒,七窍生烟,立即下旨要清查国库帐务。
康熙原本属意要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由八阿哥胤禩,想看看这个向来处事圆滑,不轻易得罪人的“八贤王”如何处理这等烫手山芋。然而胤禩毕竟是打太极的高手,一番巧语,将自己脱推得干干净净。王公贵族、重臣元老,一个个都欠着国家的钱,身负债务,有些是为了奢靡生活,有些确实是日用用度入不敷出,还有些纯粹是人云亦云,跟着大家伙亦步亦趋充脸面。要胤禩追着几乎所有的满朝文武屁股后面一个个去要债,他可做不来。
康熙见胤禩不愿,便想指望太子,胤礽自然也没那么傻,他自谦了几句,嘴上不说,却摆明了不愿接这个任务。另外几个皇子重臣也相互推委着,即便康熙许诺要封亲王以做奖励也没人愿意出头。就连胤禛也只是不停地在心中掂量着这事儿办成的可能性。
偏就有胤祥这个愣头子,自己跳出来请缨,要揽下此事。胤祥此举倒并非为了什么亲王封号,只不过赌一口气罢了。他随着胤禛一道去了安徽,回来之后,他四哥被皇阿玛封赏进爵,但他呢?枉他辛苦一番却连只言片语的赞誉都未得到。他不是妒忌他四哥的功劳和爵位,他甘心为四哥打下手,当绿叶,然而一个做父亲的表扬和鼓励哪个儿子不想要呢?他知道这项工作难度不小,却期盼着能好好干出点样子能让皇阿玛点个头,说声“好”!
康熙冲着胤祥思量了半天,终因没有第二个候选人而应允了。当天下午,胤祥便带着自己的人进驻了户部。几天的审查阅览下来,饶是他有千般决心,也自感信心在一点点流失。这事儿牵扯上的人太多,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如蜘蛛网般纠结,处理起来稍有不慎,只怕便如跌入滚烫的岩浆里一般顷刻间就销溶得尸骨无存。然而胤祥又是天生的倔强脾气,硬是拧着一股子劲儿要办下去。他发下户部文书召告所有欠款人,要众人主动还钱。没人理他。好!他再召集户部所有官员,语重心长,晓以利害,让他们以身作则。诸人默不作声,没有回应。好!他再将这一帮子人一个个叫到案前单独训斥,威逼利诱。怎奈那些人自己本欠了不少库银还不出来,这会子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别人的打算,谁肯打头炮?且他们本不属胤祥门下,对他总少那么一份敬意,听他说得怒火攻心、大呼小叫的,表面上唯唯诺诺,到了下面便阳奉阴违,甚至有人受了胤禩胤唐等的指使,暗地里还拖后腿、搞破坏。胤祥被弄得焦头烂额,从日出忙到日落,连府里都没回,只在部里搭了张床睡,一个人懊恼寂寞的时候,不免总想念芷若的味道。虽然他天天有带条子给她写上一两句相思的句子,她也有鼓励的话安慰他,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见她、吻她、拥抱她。他知道她是决计不会主动来叨扰他这办公场所的,又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府上去,郁闷之下,肝火越加得旺了。
此时,芷若在自家铺子里也是忙得团团转。客人络绎不绝,货物供不应求。虽然她又多请了几位帮手,但还是忙不过来。因而芷若一边听着小顺子哀叹自己的主人在户部过着的苦日子,一边手上还是停不下活来。
“福晋……”小顺子见芷若并没有在专心听自己说话,心里有些着急,惟恐误了十三阿哥的事儿,“爷这几日在部里吃不好睡不香的,那些官员办事又不得力,弄得爷都消瘦了一大圈,看得人可心疼呢!”
“妄议政事,小顺子,忘了规矩了吗?”芷若微微一笑,抬头见到那小太监突然变了脸,忙收起戏弄之心,一本正经对他说道:“爷工作繁忙,你这小跟班的,怎么还在我这儿晃悠,还不赶紧回去侍侯着?”
“是……是……奴才知道了。”小顺子低着头应承,眼睛却不住地飘向芷若,“爷这几日似乎胃口不大好……”
“许是太累了,让府上的厨子做些他爱吃的清淡菜式送去吧!”她将线头咬断,淡淡地吩咐道。
“您……不去看看爷吗?”小顺子见她无动于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爷他……”
“前日里侧福晋不是才刚去探过吗?听说没一会儿,爷便让她回去了。再前几日,刘夫人不是也去过了吗?”不过就这个目的罢了,芷若好笑地看着他,“我还是不去了,爷那么忙,不能去打扰他!”她暗指前几次胤祥心烦意乱赶人的事儿。
“这……这……您可不一样啊……福晋!”小顺子急了,她若是不去,回去他非要被十三爷扒下一层皮不可,“爷是让侧福晋回府上好好照顾小格格的,可不是不耐烦了才赶人的……”他顿了一下,自觉失口,只好干笑一阵道,“刘夫人哪能比您的身份,您可是爷最宠最在乎的嫡福晋啊!您若是去了,爷肯定心怀舒畅,咱们做下人的爷可以松口气了。不然,爷整日绷着脸,冲那些大小官员大吼小叫的,咱心里也难受啊!”
“难道他没让你松口气吗?那你现在怎么还那么安稳地站这儿?”芷若白他一眼,小顺子尴尬地嘿嘿两声没有回话儿。但刚才那话里话外的都说得那么明确了,她若是再不答应,可显得似乎太小家子气了。芷若无奈,低叹一声,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一道去了户部。
当她拎着食盒跨进胤祥办公的房间里,胤祥正在案前奋笔疾书,看来的是她,忙放下笔,起身迎过去,满脸都是惊喜。他等了这一刻好久,久到他都失去了信心她会肯来。他一把将她抱住,话也不说,只将脸埋进她颈窝里嗅着熟悉的味道。他突然不在想念自己的府邸了,有她在身边,哪里都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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