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处境似乎在一夕之间完全的改变了,是不是该感谢秀娘的那件五彩迩裳呢?拜她所赐,看起来似乎再也不用担心柴房里的老鼠半夜会从我的脸上跑过去,也不用担心头发是否会生虱子。不同于柴房的霉烂气息,这里总是那么的芬芳,铜鼎里的气味让人舒适、安神,我甚至还在昏迷中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那味道的奇妙之处,应该并非凡品,只是我不明白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会忍心将之浪费在我身上。
身下的床褥柔软舒适,松松的,趴在上面如坠云端,顶上是坠了璎珞的八宝芙蓉帐,偶有清风徐来竟然也飘飘渺渺,身上的被子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是盖在身上从来也不会觉得压到伤口,象是丝绸却比丝绸更顺滑轻巧,丝毫也不会磨痛我破损的肌肤。背上的伤也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就上好药的,薄薄一层透明的药膏,有点浅浅的绿色,气味芳香扑鼻,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抹上这药只要不刻意去触动伤口,几乎都感觉不到怎么疼痛,且不粘床褥被子,三天就被皮肤吸收,因此这药也是三天抹一回。
伺候我的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子,叫点翠,听她说是爷专门买来供我差遣使唤的,以前叫什么翠花之类的名字,爷嫌太俗给改了。在我昏迷的那几天爷也来过几回,每次都是留下些伤药就走,并且嘱咐点翠好好照顾,醒了马上回禀给他。我醒来那天点翠就去回过了,可这么些天我也没见他来过,心里反而落的轻松。
问过点翠,我大概昏迷了有三天,这药在我醒来后也抹过三次了,现如今我也能在点翠的搀扶下,下床走动走动,照照镜子。镜中我的身体是惨不忍睹的,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结了褐色的痂,密密麻麻的排在后背上,让我感觉自己活象一只甲克动物,颜色和形状有点类似龙虾,所以我只看了一次便不想看了。那日的婆子下手忒狠,恐是将这几十年的怨气统统的撒在了我身上,竟打的我身后体无完肤,我倒是不怕留下伤疤,只因这里的女人终究是要被男人们压在下面,这清白的身体虽然不是我的,被人糟蹋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有了这身疤痕也未必不是好事。
一个男人的决定,另我从地狱一下子到了天堂,这其中的待遇差别非常人可以体会,这几日的吃穿用度,没有一样是不精致的,处处昭显着富贵人家的气派。其中的原由我猜不透,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它,归根结底大概也和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脱不开关系。
唯一的遗憾就是点翠总是不肯让我出这间屋子,稍有点出去的意思她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只说是爷交代过,伤没好之前不好受风。我拗不过她,压根也是从心里接受不了这种时代里压抑的人性,这几日好像又多了几个丫头婆子的在里外小心伺候,动不动就跪的一地,我更是不敢有什么言语上的逾越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又被打回原形,成为这些人眼中出气的对象。
这一日,我斜斜的靠了个垫子在塌上假寐,点翠轻手轻脚的进来,端了碗刚刚煎好的汤药并一盘桂花糖渍的果脯。自打醒来的那天我便开始喝这汤药,这药苦的难以下咽,偏偏又不能不喝,只好先放放,等凉些再一口灌下,至少能让痛苦的服药过程简短些,久而久之点翠知道了我的习惯,自随我去,也不催促,只是喝完就会马上进来收碗,我心里既疑且惊,原来喝个药也是有眼盯着的,纵是百般不原也断了倒掉的念想。
忽听外面一阵脚步杂乱,丫头婆子纷纷跪地的声音,以及错落的请安。
“……请爷的安……请爷的安……”
然后便听到属于那个男人特有的天籁般的嗓音,似是心情愉悦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笑腔。
“都起来吧,点翠,姑娘可好些?今天的药喝了没?”
然后就是点翠谨慎的回答。
“回爷的话,姑娘正在休息,说是晾凉些再喝,所以还没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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