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春末夏初的季节,天气乍暖还寒,暗香动,处处张显着勃勃的生机,却又隐藏着许多难耐的躁动与激情,有道是: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昨夜,似是珍禽园里的孔雀一夜哀鸣,那悠长哀怨的鸣啼如泣如诉,竟然另我辗转不能成眠,天明前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场小雨,潮湿粘腻,不胜烦恼,好在并不炎热,也还过的去。
尽管疲惫却了无睡意,索性起了身。点翠无声无息的进来,见我坐在窗前,逐为我披了件外衣,这才推开雕花的木窗,支起薄如蝉翼的窗纱。窗外雨已驻,空气中拢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如烟,朦朦胧胧的。
忆起昨天他的言语,我又怎能心如止水,不是不怕,只是无法抗拒。自打进了这身子,便如同进了牢笼,这半年所受磨难,比之我那过去的三十年还要多出数倍不止。是荣是辱全凭一个男人的心情,这些日子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又怎知不是下一场炼狱的开始?他日若是这人腻了,将我重新丢入人下践踏,我是否还有勇气去继续那猪狗不如得生活?
有些事物只有在得到之后才最害怕失去,不由的苦笑,我竟然也成了个患得患失的人,我本无索求,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奈何世事往往并不尽如人意。
如此一想,心中更加沉闷,免不得长吁短叹,点翠查我颜色,轻轻上前道:
“姑娘可是想出去走走?前儿园子里的玫瑰开了,很是热闹,姑娘若是烦闷不妨前去看看,顺便摘几朵来簪带,爷说了,姑娘多走动走动好。”
心里不由冷笑,原来竟然是解禁了的,住在这里月余,我竟不曾出得这间屋子半步,既然有人嘱托又怎好拂了人家美意。
“也好,就出去走走吧。”
点翠服侍我穿戴整齐,另跟了两个小丫头沿路使唤。
出了屋子顿觉神轻气爽,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活了过来。一路兜兜转转正路过珍禽院,两个小丫头突然神情慌乱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也是不巧,宅院里的总管事王婆子也正好要进珍禽园,偏偏就和那两个小丫头撞做一堆。那王婆子待下人出了名的严厉,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想当初我逃跑被捉回来也没少被她打。今日那两个小丫头一见撞的是她,竟然吓的哆哆嗦嗦的面无颜色。
“唉呦!这两个瞎了眼的小蹄子,做什么慌里慌张鬼鬼祟祟的从里面跑出来,后面有鬼撵你不成?”
王婆一手点着她俩,掐腰怒骂。被这么一问两个小丫头竟然满面飞红,两眼飘忽不定,嘴上也支支吾吾。
越是这样王婆越是愤怒,索性一手把她二人扒拉到一旁自己进园去看。我和点翠等人也跟了进去想看个究竟。
进园一看,一只雄孔雀正骑在一只双眼微眯乖顺异常的雌孔雀身上,时不时还要啄两下雌雀头上的羽毛,旁边另有一只刹羽的雄孔雀,骄躁不安的围着它们鸣叫,却不敢上前。原来竟然是园里的孔雀发了情,正行交配之事。
园里本来有六只孔雀,两雄四雌,本来两个雄雀各得一双雌雀,也还相安无事,可春天浮躁,两个雄雀竟为了争得交配权激斗起来,其中一只凋羽秃翎而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妾被另一只占了去,却苦无计策,只好彻夜哀鸣。
想那两个小丫头定也是哪个房里的女人不胜烦扰,特吩咐来看个究竟的,不想却撞上这么一幕,两人毕竟年轻,羞愧中匆忙跑了出去就好巧不巧的撞到管事王婆。
那王婆见是这般状况,一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偏偏自己刚才又呵斥了她二人,也不好让自己下不来台,于是怒道:
“我道是什么,原来不过见了个把秃鸡爬跨,你二人就慌成这样,以后还能指望你们有什么成色(shǎi),还不快快回去伺候着。”
小丫头得了特赦,飞也似的跑走了。
那王婆一回头,见了我也在这,竟然一撇嘴冷笑道:
“林姑娘怕是也被这些畜生闹到了吧?畜生就是畜生,哪里能让它们讲究什么礼仪廉耻?就算让这孔雀飞上枝头,也指望不上它能成了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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