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烟波楼,时间还早,正迎上满脸惊讶的小伙计,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像我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记得出来时我并没有很注意的整理仪容,难道说有什么痕迹……正想着,小伙计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神色哀戚,眼中饱含热泪,“叶公子对薛大人真是情真意切,知道薛大人去了,借酒浇愁,眼睛都哭肿了,薛大人泉下有知,定是心感安慰,”说着扯过衣袖擦擦眼睛,“当初是我们不对,以为叶公子攀上薛大人当男宠,是贪财图权,在背地里说了公子好多不是,现在在这里跟你赔罪了。”
胖胖的掌柜也挤过来,眼睛里闪着可疑的水光,“薛大人为了宁安百姓鞠躬尽瘁,宁安的百姓是万死难报,如今他虽去了,可叶公子还在,以后这烟波楼,公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绝对不收分文。”
一把夺过差点被他再度糟蹋的衣袖,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男,男宠?还薛青冥的,真要当还是他比较像被宠的一方吧!真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我摸摸眼睛,应该是这个让他们怀疑吧,想起造成这种结果的罪魁祸首,牙关紧紧咬起来,谢君持你个披着羊皮的狼!
思虑再三,答道,“多谢各位的美意,不过可能各位对叶某有些误会,薛大人只是在下的朋友,并非大家所说的……嗯,那种关系,所以还请将叶某一视同仁。”
在周围食客的纷纷议论中逃一般离开大堂,走进房间,飞快地掩上门,心里总算松一口气。
背靠着门,看着桌上的琴囊,那一袭暗沉的灰,像是空气里沾染了尘埃,被搅得混浊了,缓缓下坠,却总也到不了底端,只在眼前重复着不断下落的姿势。
恍然忆起出谷后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景,我手上托着霓音琴,看那人容颜憔悴,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是深沉若水飞羽皆沉,焦灼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就变得淡定了,师父,师父,你到底在哪?薛青冥死了,就在我面前,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像是风中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留下一室的黑,还有那些句话,那些梦呓一样的语言,到底是真是假,千百个疑问在头脑中徘徊,我却不知如何从头理起。
胸口被一股郁气压得难受,走上前推开窗,薄薄的晨光中,视线清明许多,大街上人流往来,多是行色匆匆,不过有一人,只看身影,却是眼熟的紧,像是,青衣,怪了,算算时间,今天应该是护送薛青冥的尸体返京的时候,他怎么会……?纠结的视线不由紧跟着他的行踪,看他拐进了一条小巷,深巷中,有一户人家开了门,青衣闪身进去,再往里,却是我的视线达不到的范围了,恍然中,有什么在心头一闪。
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荫摇曳荡春色,三日后,那人一身青衣,几乎融入身旁的连绵的春意里,见我到来,一步步走上前,衣袂上水漾的波纹一重重叠荡不休,手中捧着什么,上面明黄色的绫锻被风吹过,翻飞在五月晨光中。
接过来掀开绫锻,暗蓝色的锦盒赫然入目,银色丝线锈了春满乾坤的纹路,大气又不失优雅,打开盒盖,里面躺着色彩斑斓的布面和细细的竹骨,拼凑起来是一只精致明艳的纸鸢,依稀记得那日天高云淡,纸鸢摇摇晃晃飞往天际时,那孩子脸上清澈透明的笑意。心里有淡淡的忧伤泛起,素商,那个让我一见他,就充满保护欲的孩子,若是薛青冥说的话属实,今后我要怎么看待这孩子?
“我要见你家大人。”我看着青衣说。
“家主人的灵柩前日清晨已由侍郎大人扶棺北上,叶公子要见,需回京方可。”
青衣淡淡的说。
“我要见薛青冥,”我靠近了些,“不是灵柩,不是尸首,是活生生的薛青冥。青衣,我约你今日相见,就是笃定了薛青冥的行踪。我想,即使今日不是由我来邀约,一两日后你也会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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