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小学被彻底炸垮了,房顶当中炸出一个大洞,整个房顶塌了下来,那些新课桌全部支离破碎,有的被烧成了黑炭。
瓦砾当中,露出赵老伯的半截身子,他的头上到处都是血,怀里还抱着一摞子学生作业本。
周乎中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脸上冰凉的,人已经死了多时了。
侍凤靠在周乎中肩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日本鬼子怎么这么狠心,我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弄死的。”
周乎中不停地抚摸着侍凤的后背,心里阵阵发紧,忍不住垂下头来两行热泪。
李相公夫妇也跟来了。侍凤娘边叹气边说:
“造孽呀造孽呀。”
李相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一会,神色黯然的他才说:
“走吧回去吧,徒站无益。”
侍凤娘喊住他:
“相公,扶扶我吧。我腿肚子发软,走不动的。”
一路上,四个人默默不语,一只回到家中,大家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心里沉重得象压上了一块磨盘石。
端午节的饭菜早已摆上了桌,满满一桌十大碗,不过早已没有了热气。
一家人谁也没有心思坐到桌子边上去。就连先跑回家来的侍龙也象个大人似的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半响,侍凤娘才说:
“还是侍龙灵泛聪明,一看见飞机,马上跑了回来,搭帮菩萨佑。”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屋里依然死寂一团,好久好久以后,周乎中终于开了口:
“现在时局不好,我看日本鬼子很有可能会再次打到湖南来。希望小学也垮了,书是教不成了。
我想请二老同意我和侍凤早点把婚结了,然后带她到重庆去。重庆是培都,毕竟比这里安全稳定些。
我在重庆有不少老师、同学和朋友,我可以请他们帮我找工作,也可以到政府去供职,请二老同意。”
“结婚?怎么来得及哟,连嫁妆都没准备好呢。女儿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养到十八岁了,总不能连嫁妆都不准备就打发她出门吧?知道的不会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女儿不是我亲生的呢。就算不怕别人笑话,做娘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不然,将来女儿会怪娘的,你也会怪我这个做岳母娘的。”
侍凤娘振振有词的话,让周乎中心里暗暗的想,娘说的真没错,尽是些老套路。
李相公“呼”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老婆说:
“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些老规矩干什么?我看乎中说得对,真不妨早点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两个人好远走高飞。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日本人来炸呀?各人一条路,全靠自己走。乎中,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正对侍凤好,你们要结婚就结吧,时间由你们自己定。”
李相公的爽朗,出乎大家的意料,他象变了个人似的。周乎中根本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侍凤娘见当家的说了话,也不好反驳,只是小声说到:
“总是显得仓促了些。”
“你呀,少罗嗦。嫁妆你不晓得抓紧办啦?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买。过几天就把嫁妆清单送到进士第亲家那里去。就算马虎一点,寿山翁也会体谅我们的。是他们周家提出来要早点成婚的,又不是我们催的。”
侍凤听到这赶紧安慰:
“娘,其实我也会舍不得娘呢。”
“你呀,口不应心,我要不松口的话,你会跟娘吵嫁的。”
说着自己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僵硬,笑容很勉强,而且也没有人附和。
日本鬼子的飞机端午节在县城上空绕了一圈,炸死城里两百多人,炸伤了几百人,炸垮了不少房屋,还把正在陪着夫人逛街的县长夫妇炸死了。
除了炸死人之外,还炸出了一桩怪事。一颗炸弹从空中落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白云庵佛堂正中的屋顶上,把屋顶钻出一个洞来。怪就怪在这里,那颗炸弹不但没有响,却被佛堂顶部的那根横梁和椽子卡着偏偏不肯再落下来。
好险啦!它若落了下来,佛堂还保得住吗?早就成了一堆瓦砾了。庵堂里的尼姑们吓了一大跳,连经也忘记念了,望着那颗炸弹发呆。德纯师太沉着些,她抬起头盯着炸弹看了半天,对众尼说:
“这颗炸弹落不下来了。菩萨显灵了,佛陀的法力无边,把妖魔鬼怪挡住了。哼,小日本想炸毁我们的菩萨,那是空的,他们做不到。来吧,我们来为菩萨诵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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