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西部的一个小山村,戚文出生并生长的地方,自打记事起,戚文脑海里有的就是除了山还是山了,一层一层的大山将村庄牢牢的包裹在了里面,信息和交通的闭塞让这里有一份难得的安逸与宁静,当然,大山带给这里的还有贫穷、落后和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迷茫,戚文只是从小看到的就是爸妈一年到头忙不完的农事和吵不完的架,还有那整年都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和大多数同村孩子一样,戚文在一所村里的小学上学,这是一个只有一到四年级的小学,可是能在这所小学读完四年级的孩子也寥寥无几,在这里,好像有一个被定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孩子读书读几年就可以了,十几岁就会辍学走向山外面打工谋生,很多从外面回来的小年轻成了村里读书孩子仰望的榜样,可戚文十一二岁的时候,可不这么想,他的榜样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只见过几次但印象里穿着军装高大帅气又威风的舅舅,那是戚文唯一仰望的对象,也是他的偶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戚文就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成为舅舅那样的人,戚文在这一帮农村孩子里面是幸运的,因为他至少看到了更高的榜样在哪里,而好多孩子,想找一个真正仰望的榜样来寄托自己内心对未来的渴望的人都没有,他们能看到的世界太小了,太有限了,这不能怪他们。
舅舅是什么样的呢,戚文知道妈妈放在衣柜上面的相册了有一张舅舅的照片,在天安门前穿着笔挺的军装,潇洒极了,戚文无数次的揣摩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他是去抓坏人时候照的相的相吗”,“听妈妈说舅舅去很远的地方上的大学,这里该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地方吧”,“他一定拿过枪吧,或者就算没有拿过肯定也见过了”......
好多时候对外面世界的幻想成了戚文心里难过时的安慰剂,他从出生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哪怕是去县城,他也只去过几次,戚文能看到的世界太小了,他渴望外面的世界,随着他年龄的长大,这种渴望的情绪变得更加的强烈,可是往往眼前残酷的现实就把他拉了回来,母亲告诉他:“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这里,才能想你舅舅那样,去他去过的地方,走他走过的路”,戚文对此深信不疑,他明白,那是他唯一的路,也是唯一能看到的路。
贫穷带给人的永远不只是物质上的匮乏这么简单,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这些因贫穷带来的从小的心理的伤害,可能需要一生的时间去治愈,戚文太有发言权了。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之间无休止的吵架已经成了他童年记忆里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二年级的时候,戚文在学校因为贪玩,弄坏了学校教师门的锁子,戚文吓坏了,因为他知道,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错误,听老师说要赔钱,他吓坏了,可是谁能想到,即便是那在戚文看来都不值一提的两块钱的锁,都能引起家里父母的一次争吵,那是一个下午,戚文战战兢兢的把在学校的事说给了母亲,母亲端着碗的手放了下来,刚开始是短暂的沉默,还没等母亲说话,父亲已经凑上去指着戚文的头要动手了,在父亲看来,你在学校安安稳稳的听老师话,怎么会有这样的麻烦呢?其实,这样的话,他在其他不同的场景中也给戚文说过,戚文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终于有一天戚文受不了了,反击了那个同学,老师要请家长,先不管是谁的错,父亲都会上去给老师道歉,完了回到家,戚文免不了的就是一顿打,在父亲看来,你不去招惹对方,对方又怎么会手闲欺负你呢,哪怕就是对方欺负你了,你也要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父亲的观念,在戚文心里深深的扎根了,他明白,不管多大的错,自己是承担不起的,事事都要以不惹事不添麻烦为前提,即使惹事了,他想到的也不是去找父母,因为戚文知道在那里他得不到什么支持和回应的,有的只是抱怨和自责。这种伤害对戚文实在太大了,他在性格上开始变得敏感、自卑,潜意识里就告诉自己,这件事自己不能惹事,承担不起的,不管大小,哪怕有时候对戚文来说是一次机会,他也没有勇气去站出来。
直到后来长大,戚文也还是无法理解,两块钱的锁怎么就能让父母去为这件事大吵一架呢?他深深地体会到穷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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