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雪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寒风凛冽,吹的那房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阵风吹来,这破旧的茅屋就要塌下来一般。
然而,屋子里的人却并没有害怕,反而一脸兴奋。他们饶有兴趣的对着房子指指点点,颇有些到家了的感觉,实际上他们已经认为这是自己的家了。
“这老天爷不长眼啊~”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老人站了出来,作悲痛状说道:“我那可怜的侄子,昨儿个晚上没了,哎,年级轻轻的就这么去了,怎能不让人心痛啊。”
“二叔,人死不能复生,您老也得注意身体啊,三川老弟去了,这一家的用什,还要您老做主才是。”一个年级在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嘈着浓重的乡音说道:“您老看看怎么个安排。”
“按照族里的规矩,是得安排安排后事。”那二叔捋着三寸胡须慢慢说道:“可是赵三川家里还没绝户不是?他还有个儿子呐。”
“哎哟我的叔呀,那小兔崽子已经昏过去三天了,我看呐,八成也活不到明天早晨。”马上有人插嘴道。
“啊……那也得再看看。”二叔颇有些耐力,实际上他也不相信赵三川的儿子能活过来,或者说他也不希望那孩子能活过来。
“二叔!”屋子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那语气里明显带着一种兴奋道:“小六走了!”
“什么?”那二叔赶忙朝里屋走去,腿脚快的仿佛回到了他二十年前的状态,进得里屋,二叔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六死了?”笑容已经不知觉的挂在了二叔的脸上,连带着那如同山川一样沟壑纵横的皱纹都明显开花了。
那女人愣了一下,心说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怒多行于色,虽然这家产均分已经是定下来的事儿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表现在脸上吧。
二叔也忽然觉得自己的兴奋太突然了,于是赶忙拉下脸来,叹口气道:“三川呐三川,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前脚你这刚走,小六就随你去了,二叔我对不起你啊。”
那女人简直就要崩溃了,二叔这演戏的功底,哪怕是京城的梅先生都不及一二分。
听到二叔那装的已经不能再装的哭声,众人赶忙也跟进里屋,果然见那躺在炕上的小子脸色白中透灰,嘴唇暗中发紫,本应起伏不定的胸口也彻底恢复平静。这人死都不能再死了。
一个头戴狗皮帽子的男人悄悄问那女人道:“死透了没?”
那女人也喜上眉梢,小声应道:“死的透透的了,放心吧当家的,错不了。”
感情俩人是两口子。
“好啦好啦,大家都静一静。”二叔轻咳一声道:“都安静一下,听老夫一言。”实际上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道,哪里有人说话。只见二叔再次捋上了自己的小胡子,默默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轻声念到:“赵三川,家有房屋三间,田一顷,过冬小米二十斤,苞米面十斤,地瓜面五十斤,白面二斤,老黄牛一头,鸡两只,八仙桌一个,板凳四条,农具一套,茶壶一套,酒壶一套……”
合着弄了半天这老家伙早就写好了,这人还没凉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拿出来念了。
“二叔,您就说怎么分吧”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赶忙说道:“赶紧分完了,俺们也好回家睡觉。”
“这个不急,三川明天就得葬了,你们先回家准备准备,找几个本家岁数小的,打幡摔罐,本家里有辈分低的,就充当孝子。”二叔说话,便用余光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果然有不情愿的,于是继续说道:“有哪个不愿意的,这次分家就没他家的份!还有小六子你们看看是葬在祖坟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二叔,不能葬在祖坟里呀。”那头戴狗皮帽的男人站了出来,赶忙说道:“这还没成家的孩子,按照祖上的规矩,怎么能往祖坟里放呢,这是要坏风水的,按照规矩,应该包好了扔河里。”
“没错,绝对不能放进祖坟,这是对祖宗不敬啊。”马上便有人站出来附和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之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仨字——扔河里。
二叔静静的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目光凌厉道:“好了,就这么定了,小六子的尸体,今天晚上就扔进河里,赵狗子既然你说了,那这事儿你就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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